文/可君
晚饭后,是学生们的自修课时间,大四生器乐班的教室泛着昏黄的灯光,给多少有些静寂的夜色增加了一丝神秘的色彩。灯光下,呼吉勒图静静地抚摸着手中的马头琴,眼角的泪掩不住内心的失落,漠然地凝视着墙角那台老式的钢琴,心中不无留恋的涌上一股心痛的感觉。四年了,在这个小小的教室里,四年的辛苦不知留下他多少的汗水和收获,为了那份希望和热情,他的执着在全院系都是出了名的。而如今,在这即将毕业的前夕,他的希望宣告破灭,为了他的同学不被欺辱,他打了厅文化处白处长的公子白羽从,而且出手很重,让他在医院里整整躺了一个星期,而他换来的是一张勒令退学的通知书。
也许是命该如此或者造化弄人,那天,他探亲返校归来,正要进校门的时候,他依稀听到一个女孩儿的哭声夹杂着几声男子的淫笑。他心里突然有一种担心,便循着声音走了过去。也该着白羽从倒霉,碰上了他这个冷面侠,在全校冷的出名的美男子。
他走了过去,哪个哭泣的女孩儿一头扎进了呼吉勒图结实而且温暖的怀抱,浑身战栗着紧紧地抱着他,一种少女特有的青春气息使得呼吉勒图手足无措。这个女孩儿是他的同学,钢琴系乌兰图雅。
“嗨!哪来的,滚蛋,别坏爷的好事,识相点爷交你这个朋友。”
“怎么?想英雄救美,小心爷废了你。”
“嘿嘿,爷以为谁呢,原来是臭拉琴的,爷放你一马,还不滚开了去。”白羽从喷着满嘴的酒臭,推开他前面的哼哈二将,伸手就要拉躲在呼吉勒图怀中的乌兰图雅。
呼吉勒图迎前一步挡在乌兰图雅的身前,怒视着白羽从。
“哟呵,敢挡爷的驾,看来小子活腻了。兄弟们,给老子往死了招呼!”白羽从一声唿哨,几个随从拳打脚踢一起向呼吉勒图涌来。
呼吉勒图是草原上自幼长大的博克手,面对挑衅,一种草原人特有的彪悍英勇的豪气迅速充塞了呼吉勒图的全身。他把乌兰图雅轻轻地托到身后,迅速转身迎向扑面而来的暴虐。也不见如何动作,眨眼的功夫白羽从几个人都四仰八叉的萎靡在湿漉漉的草地上,嘴里发出痛苦的呻吟声。
呼吉勒图理了理多少有点凌乱的长发,一眼不看地上躺着的几个人,低下头扶起仍在一旁抽泣的乌兰图雅,拍了拍她的香肩,昂首转身向校门走去。
风波很快就在校园内传开了,各种议论和绯闻就如一夜春风吹绿的草叶,弥漫了整个校园的犄角旮旯。
“你听说了吧,呼吉勒图把白羽从给打了,一个人打倒好几个呢,都躺进医院了,真厉害。”
“是啊,说是为了乌兰图雅和白羽从打起来的,呵呵,等着瞧吧,这回有好戏看了,俩个男人都不是省油的灯。”
“要我说呀这一次呼吉勒图恐怕要倒大霉了,你想,白羽从他妈可是咱们学院的副院长,那个母夜叉能饶了他吗。”
打架事件在学院引起的轰动确实不小,早上一上班,各系教师办公室的电话就响个不停,几个系的系主任还没有坐热板凳,就被召集到学院小型会议室,副院长马春娥坐在主席台左手位子,略带雍肿的胖脸上布满阴云,眼角朝上泛着一丝清冷。中间宝座空着,右手位子坐着党委副书记岳均,神色淡然地品着茶。
“大家安静了,额勒登朝鲁老院长我们就不等了。今天的会议由我主持,我先传达会议主题。”马春娥习惯性的用手指敲打着桌面,清了清嗓子,眼光在众人的脸上不停的扫视着。
“昨天,我们院系的学生在社会上打架,性质非常恶劣,对我们学院造成的影响是我们建院以来未曾有过的,一会儿厅文化处有专门的文件要送达我们,我们现在讨论对器乐系学生呼吉勒图的处理意见。”
会场一片寂静,尔后是叽叽喳喳的私语。
马春娥得意地扫视着全场交头接耳的人们,声调又拔高了几度:“有谁来第一个发言?”
“我说俩句,”岳均缓缓的起身,戴好刚刚擦拭过的眼镜,镜片后那双眼睛温和但不失威严地看着会场,目光停留在马春娥春风得意的胖脸上:
“有关呼吉勒图打架一事,我是今天早上才知道的,详细情况我们还不十分了解,正在着手调查。我的意见请马付院长考虑,等调查结果出来以后,我们在另行讨论,决定处理意见。”
“不行,我们今天必须作出决定。事情是很明显的,调查就不必要了。”马春娥似乎有些激动,她接过岳均的话头,转身对坐在旁边的院校办公室主任李海平气冲冲地吼着:“去看看,看看厅文化处的文件有没有送来,我现在要用。”
“不用去了,文件半小时前就送来了。”随着话音,老院长额勒登朝鲁走进会议室,向大伙招了招手中的文件高声宣布:“散会吧,同志们可以走了,回去后各系要认真了解总结,客观、求实地写一份材料。我给大家一个星期的时间,写好后交秘书处赫处长。好了,马院长、岳书记和赫秘书留下,其他人散会。”
额勒登朝鲁把手中的文件递给岳均,声音比往常沉重了几分:“你们先传阅,这是厅里刚刚下发到我院的文件。真是岂有此理,简直是乱弹琴吗。”嘟哝着坐回自己的位子,不再看众人一眼,低头品着手中的香茗。
会议室很静,岳均和赫秘书面无表情相互阅览着文件,只有马春娥似乎心有不甘,脸上抽搐着恼怒的表情,度着碎步来回不停地走动着。
教室里,呼吉勒图的日子也不好过,他就像个一夜走红的明星,被一帮同学众星捧月似地围在中间,七嘴八舌,唧唧咕咕弄得呼吉勒图狼狈不堪,低头苦笑着任由同学们哄闹。
白羽欣气狠狠地挤到呼吉勒图的面前,把手里卷成筒状的一卷纸用力丢在呼吉勒图坐前的书桌上,嘟着嘴一声不啃地盯着他。刚才还是热闹的场面一下子冷清了许多,围观的人都知趣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怀着忐忑和不安,默默地注视着这对冤家小对头。
白羽欣是白羽从的亲妹妹,马副院长的掌上明珠,舞蹈系的高材生,也是大家公认的校花。一米七零的个头亭亭玉立,瓜子脸,柳眉小口,加上优越的出身和泼辣率直的性格,是学院出了名的玫瑰公主。
呼吉勒图瞟了眼怒气冲冲的白羽欣,随手展开还在桌上滚动的纸卷,一行红的耀眼的字体映入他的眼帘:“关于下达你院器乐系学生呼吉勒图的处理意见决定”呼吉勒图直感血液上涌,忽地从座位上站起。白羽欣轻巧地接过他手中的文件,另一只手拉着呼吉勒图紧绷着的手掌,飞快地冲出了教室。
六月的天就像婴儿的脸说变就变,教室外,刚才还是晴朗的天空竟不知何时起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冲到走廊的尽头,白羽欣猛然扑进呼吉勒图的怀中,双手勾着呼吉勒图的脖子,完全忘记了一个少女应有的羞涩,仰着脸,眼里含满一汪清水。
雨雾弥漫了整个校园,一道闪电带着雷鸣轰隆隆地滚过头顶,滑向遥远的天际。
“为什么,为什么你惹的偏偏是他。我们怎么办?我要找我妈,他们不能开除你的。”白羽欣哆嗦着软软地偎依着呼吉勒图完全僵硬的身体,飘落的雨丝冷冷的砸在光滑的地面上,溅起的朵朵小花带着响声,肆无忌惮地跳跃着。
呼吉勒图轻轻地挣开白羽欣的拥抱,抹去眼角的泪痕,脱下上身穿着的校服轻轻披在白羽欣的身上:“回去吧,雨凉,你会感冒的。”毅然转身冲进了浓浓的雨幕,身后只留下白羽欣长长的呼唤声:“我会回家找我妈理论的,我不会让他们开除你的—”
白羽欣的斗争没有取得想象中的进展。白羽欣家宽大的客厅里,白文浩仰靠在沙发上闭着双目,似乎正在沉思。马春娥喘着粗气恨恨地盯着满脸珠泪的雨欣,只有白羽从一双眼眨着狡诈嘻嘻地嬉笑着。
“妈,你存有私心,你这样处理呼吉勒图,我知道你的目的,你不就是想分开我俩嘛。我可以答应你,但你要保证不处理呼吉勒图。”
“哎呀妈耶,你看你看,她就是对那个臭拉琴的不死心。哼,李从善那点不好,他爸可是咋们军分区的副司令员。那个拉琴的有什么好,从小就和牛马呆在一起,一身的臭脾气,谁稀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