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婚的时候,母亲给我陪嫁2床亲手织的床单,一床蓝白相间一床红白相间,红白相间的床单后来被我送给一位朋友,只因为她喜欢简单返璞归真的生活,我想她一定会感受到我最真挚的情谊,后来这位朋友全家迁居到终南山脚下的一处峪口,虽多年不见,但每每从她文字里,仍能让我感觉,床单找到了她自己的主人。蓝白相间的床单这么多年来,随我辗转各地出差,每到宾馆,只有铺上母亲织的被单,我才觉得特别温暖,晚上便能温馨入眠。
上世纪90年代,母亲种了许多棉花,当时因为家穷,买不起太多的农药,每天天刚亮,母亲便带着带着我们姐弟三人拿着馍提着热水,去满是露水的棉花地抓棉铃虫,因为太阳出来后,虫子就会躲在叶子下面,很难抓到。喷洒农药时,因为父亲常年不在家,弟弟年龄小,母亲和我从家里用板车拉水到地头,然后我俩呼哧呼哧的喷洒,有时药味太浓,我和母亲都会憋得喘不过气来,阳光毒烈的中午,若不小心,便会农药中毒,每次打药,我都会难受几天,肩膀被磨得通红。
棉花成熟后,摘棉花又是一个技术活,当时母亲会让我们姐弟挎个篮子去摘棉花,两指头飞快的插进吐着棉絮的花蕾,捏紧了一拽,棉花便从壳里被揪出来,没开大的棉花上摘不出来的,开大了没捏紧也摘不干净。 棉花摘完后,就开始了暴晒的工序,同时也要把棉花里夹杂的干叶子拣出来,以保证有上乘质量的棉花。晒干后就是棉花取种(把棉绒与棉籽分开),棉籽用来榨油吃,棉花用来弹,也是织布的第一道工序了。将棉花搓成长条,再用木制手摇纺车把长条棉花纺成线,绕成锥,上浆染色,热水除浆后络线牵机。将绵线穿过综片作为经线,最后人坐在木制的脚踏织布机上,双脚踏在两块木板上,木板带动综片上下运动,梭子里的线作为纬线,一只手扔梭子,另一只手接梭子,梭子穿梭在经线间,每穿梭一次,双手就要用机杼压一下布,就这样万千重复,线被织成了布。
其实,生活在我们老家农村的孩子,一般都知道织布的事。记得,我上初中,家里的床单都是母亲亲手织的。那几年,母亲织了好多各种颜色的布,李庄的正街上,母亲总是和邻居家的婶娘们一起在织布,拉着长长的线。那些布,除了日常家用外,都锁在了箱子里。当时,我曾好奇地问母亲,织布那么累,再说咱家的布都够用了,还织它干嘛呢?母亲总是说,趁着年轻,身体还算硬朗,多织几匹布,将来你们结婚时,都分给你们,也算是一份心意吧。
我清楚地记得,我五点半起床上早自习,母亲已经在织布了,我九点放晚自习回到家,母亲还是在织布。很多时候,半夜里我还能依稀地听到机杼压布的声音,还有母亲时不时用拳头捶打着腰的声音。而母亲每次织完一匹布,都会在床上躺两天,只有我知道,母亲那是累的。
母亲织的床单很平展很硬,刚开始用的时候不舒服,但用一段时间后,便会越来越柔软。就像母亲的性格一样,独自带大我们姐弟三人,虽表面坚强,但她内心一定有不为我们所知的柔软,只有慢慢的体会才会懂得。以至于后来,我长大后,每每工作生活遇到困难时,总会想起母亲,想起她的努力和坚强,正如这简单的床单,虽然朴素,但是带给我的却是永远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