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冬天,两个姐姐都会拿来自己家做的粘豆包。离开农村二十多年了,依然念念不忘的粘豆包,包着的是童年的味道,故乡的味道,亲情的味道,家的味道。
小的时候,一到冬天,忙完了农活,入九了,天冷了,每家每户就开始准备过年的吃食了。不管收成如何,年总是要过的。忙了一整年,劳累了一年,趁冬天,好好歇一歇,吃点好吃的,让大人小孩们都乐呵呵的过着好年。于是杀年猪,腌酸菜,蒸豆包,赶集买年货,也是忙的不亦乐乎。
上好的黄米,磨得细细的,和上几大盆,放在热炕上蒙上大棉被,发一宿。发面用的是大黑泥盆,盆口直径约有六七十公分。有的盆口已经掉岔了,看上去写满了沧桑,一定是用了好多个年头了。揣面是个力气活,所以一般都是父亲或哥哥来做。面需要揣的均匀柔韧,包出来的豆包才筋道圆润透亮。豆馅需提前烀好,用的是挑出来的整整齐齐的花饭豆。烀好的饭豆用木头杵子捣碎了,放上糖精(那时家里嫌白糖贵,所以都放糖精),大家就开始攥豆馅,把豆馅攥成掌心大小,圆圆滚滚的。大人攥豆馅的时候,我们这些小孩子也上去凑热闹。美其名曰帮忙,实则是馋豆馅,于是就边攥边吃。放了糖精的豆馅又香又甜,不肖一会吃不下了,也就不再帮忙跑到一边去玩了。
豆馅攥好了,面发好了,下一步就是最重要的工序,包了。大伙坐在面盆和豆馅周围,从发好的面上揪下一小块,用两个手掌将面压成不薄不厚的面饼,把圆圆的豆馅放在面饼中央,再将面饼合扰包住豆馅。最后用双手掌心不断轻揉,揉成半椭圆形的形状,放在盖帘上,这样一个豆包就做成了。揉是一个技术活,母亲和姐姐嫂子总是能把豆包揉得光滑圆润,而我们这些小孩子则会把豆包揉得三圆四不扁,实在是难看的很。
包好的豆包在蒸帘上一个挤一个壮的满满的,灶堂里的火烧的旺旺的,也就半个小时左右,豆包出锅了。掀开锅盖那一刻,升腾的热气氤氲在整个屋子上空,仿佛仙境一般。蒸汽散去,金黄的豆包映入眼帘,诱人的香气钻入鼻孔,沁入心里。我们这些小孩子总是迫不及待的第一个冲上去,夹起一个不怕烫嘴,咬上一口粘贴的,甜甜的,香香的,那种感觉是一种无法形容的美妙。
包豆包的时候,左邻右舍的婶子阿姨们,家里的亲戚都会来帮忙。大家围坐在面盆周围,边包着豆包,边聊着家常,呈现出一幅快乐温馨的画画。这就是永远另人难以忘怀的浓浓的乡情,浓浓的亲情。
到了吃饭的时间,大家停下了手里的活。饭桌上已经摆上了热腾腾香喷喷的猪肉酸菜炖粉条,再有一碟咸菜。饭菜不需丰盛,一个菜足矣。金黄的豆包,配上浓香四溢的猪肉酸菜炖粉条,盛过世间所有美味。
包好的豆包放在屋外的车斗里,苞米堆上,在东北这个天然大冰箱里,几个小时便冻的结结实实了。冻好的豆包放进大缸里,装的满满登登的。这些豆包就成了我们这一个冬天的美食。
每天溜粘豆包,是一日必吃的正餐。虽然天天吃,但却没有吃烦吃腻。而对于我们小孩子,最好的吃法则是蘸着荤油或白糖吃。刚热好的豆包,蘸上荤油和咸盐,咬上一口,满口喷香。蘸上白糖,咬上一口,又香又甜。当然这都是给我们小孩子的特权了,大人是舍不得这样吃的。有时候,晚上感觉有点饿了,就拿出一个冻豆包啃着吃。豆包冻的很硬,一点一点用牙往下啃,最后啃到馅要用很长时间。不过这却是个美妙的过程,冻豆包有种特别的味道,凉爽,甘甜,啃起来就是一个探索美味之旅。
冬天的粘豆包,酸菜汤,或土豆汤,滋养了我从童年到少年,到离家求学的整个成长历程。那些帮我们包豆包的婶子亲戚们应是还在故乡,但都已老去。那些一起吃豆包的小伙伴们,已四处分散,有的在故乡,有的在远方。那些宠爱我们的长辈有的已离开了人世,有的已白发苍苍。幸有留在乡下的姐姐们还保留着豆包的习惯,让我们多年后还能吃上记忆里的粘豆包。
故乡并不遥远,但童年早已远去。记忆不会消逝,但早已物是人非。粘豆包早已成为我追忆童年,怀念旧人,思念故乡的一个重要载体,让我念之有加,爱之有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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