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突然发现自由进出别人的梦境中,我拼命压抑住喉咙里的兴奋,摇晃着脑袋期待这一次又是入了谁的梦。
这时迎面跌跌撞撞跑来一个小孩。他头戴玉冠,身穿一件雪白的直襟长袍。但此时衣服已经被泥土覆盖住原本的颜色,变得污秽不堪。
望着小孩,我暗暗思忖,这次入的大抵就是他的梦。梦不过是人心真实的照应。因为人有贪嗔痴恨,有爱不得,求不得,所以梦有噩梦,美梦,黄粱一梦,庄周梦蝶,临川一梦,白日做梦。不过一个小孩会做什么样的梦呢?跟上去瞧一瞧。
只见他神情严肃,眉头紧皱。淡定地走到一座奇怪的假山旁边,深深呼了一口气,又使劲揉了揉脸,嘴角扬起一个大大的笑。转身大步走到小道上。
我看着小孩的样子,不禁感叹了一句,“你这小孩可真可爱。”
小孩立马向我的方向瞟了一眼,吓得我赶紧闭上嘴巴。我犹疑地看了他一眼,怎么回事?能够看到自己。我故意用手在他面前挥了挥,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难道是我多疑了。他怎么可能会看见,我对着自己有极大的信心。
不过那古怪的假山,引起了我的好奇,我忍不住多看了一眼,发现那座假山,是离国的开国皇帝修建的,所以全国上下只有皇宫拥有着这么一座独特的假山。我猜想这里大概是皇宫。
跟着他,没过一会,小道的尽头出现了一个破落的院子,院门前堆积了的落叶也无人来扫,更增加了荒凉感。推开摇摇欲坠的门,屋内陈设极其简单,只有一桌、一椅、一床,还有呆坐在椅子上的女人,那女人眼神空洞,神情木然,仿佛下一刻就会化为雕塑,此外再无其他。一时之间,我竟想不到诺大的皇宫尽有如此荒凉之地。
小孩一蹦一跳地跑向女人,甜甜地喊道,“娘亲,我回来了。”
听到儿子的声音,女人仿佛才回过神来,不过她也不关心儿子雪白的衣服为什么变得脏兮兮的,只是幽幽地问了一句,“井言,今天你见到圣上了吗?”
原来小家伙叫井言。我评价性地说道,“是的好名字。”
小孩扬起了笑脸,只是那笑不达眼底,“见到了,”小孩摸了摸女人的脸,安抚地说道,“他说,会很快来接你的。”女人的双眼闪烁着愉快的光芒。接着便开始到处寻找镜子,梳妆打扮,入魔般地说着:“我要精心打扮一翻,这样他一来就会看到我最美的样子。”
小孩认命地看着女人折腾,等折腾累了,她就会睡了。
我还没看个够,就被丫鬟小青喊醒了。我撑着昏睡的脑袋,思考那小孩是谁?那女人又是谁?又开始担心井言会在皇宫里平平安安长大吗?
我开始旁敲侧击地询问祖母,“圣上有几个孩子?”
祖母不回答我的问题,反而问我,“怎么想起关心这个。”
我打着哈哈说:“就是好奇问问。”
祖母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我立马颈着脖子嘴硬地说,“我就是好奇。”
祖母似乎相信了,“圣上一共有四子三女。而且四个皇子分别都已经成亲,离开皇宫修建了自己的府邸。”
都已经成婚了?那意思是井言不是圣上的孩子,可是为什么会住在皇宫呢?而且那个女人怎么会这么说?我没有勇气继续在追问,匆匆告别祖母。
井言的身影浮现在我眼前,我踢着脚下的石子,苦苦思索他到底是谁?
不过一连几月都没有再入他的梦。井言也渐渐被我抛在了脑后,毕竟他只是我的黄粱一梦。
咦?这个破落的小屋好像有点眼熟。我使劲了回忆是在哪次梦中出现的场景。
突然破落的屋里出现了一个少年的身影。我仔细辨认他是谁?不过看着少年的模样,我心里嘀咕有点像井言。一身黑衣,棱角分明的脸庞犹如雕刻一般,眼眸里流转着摸不透的幽光,薄唇轻起,“看够了吗?”
我望着小屋,四处寻找他在问谁。内心祈求,应该不是在说自己。
“别看了,就是在问你。”
我用手指指着自己,睁大眼睛不敢相信,他竟然能够看到自己。
男人走到我跟前,负手站立。眯着眼睛打量着我,“你从哪里来的。”
我不敢看他的眼睛,低头支支吾吾地说:“我,我,”一边说一边看他的反应,趁他不注意,就光速往屋外光速跑。
他愣愣地看着我的背影,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我跑着跑着,跑到一个我觉得安全的角落停了下来。扫了一眼没人,拍着狂跳的心,不停地喘着粗气。
怎么回事,怎么会看见我。我百思不得其解。这是以前从来都没有发生过的事。
那现在自己要怎么办?这是以前从来都没有遇见的情况。按照以往的惯例都是天黑了,梦里的人睡了,我也就离开了。不知道这一次是不是也这样,心中不住地祈祷什么时候才能天黑。我蹲在角落里抱着自己的双腿,静静的等着天黑。
坐在泼墨般的夜里,我陪着它一刻暗似一刻。怎么回事?还没有回去!我急得直上火。想着自己不会回不去了吧!越想心里越害怕。这时面前突然来了一个人,“原来你躲在这里?”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我一激灵,惊恐地看着他。准备转身离开,没想到他揪住了我的衣领,使我动弹不得。
我讨好的看向他,一边伸手使劲拽回自己的衣领,没想到力量不够。只能尴尬的对着他笑一笑。然后不小心用手挨到了他的手,他立马弹跳似的离开。我好像找到了对付他的办法。我像只偷腥的猫一样藏起来心中的窃喜。
看着天色越来暗,而我却还没有回去。内心的焦急无语言表。怎么办,难道自己要露宿皇宫。
环顾四周,找不到自己的去处。忽然我像发现新大陆似地盯着男主,讨好地说:“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在这里。”一边说一边绞尽脑汁想着怎么才能让男人相信我的话。
男人嗤笑了一声,表明了不相信。我着急上火,飞速转动大脑,寻找一个看着像理由的理由,让男人信服。
“真的,我也不知道自己会什么会在这里。”我抬头用一双真诚的眼睛看着男人,拼命想让他相信我。眼神好像不行,那我就用语言,我伸出手赌咒发誓,“我绝对没有骗你,我发誓!”我想尽一切办法让他相信我。
他的脸色有一点松动。我心里一喜,赶紧顺着往上爬,装作可怜兮兮的样子,嘴里不断的哀求,“我真的不知道我是怎么来的这里。你能不能帮帮我。”
“怎么帮?”
“就是”我有些不好意思说出口,“就是……我没有住的地方。”
他吃惊地望着我,冷冷的说了一句,“你没有住的的地方,关我什么事。”
我心瞬间一凉,怎么办?难道今天晚上就要露宿皇宫。我看了看夜色,心里十分不愿。
男人转身离开,我惊讶极了,看着男人离开的背影,我不敢相信天下怎么会有如此不怜香惜玉的人。
我咬咬牙,管他愿意还是不愿意,径直跟了上去。在他快要关门的时候,眼疾手快地挤了进去,不顾他惊愕的表情,站在屋子里中央,摆出一副死活赖上他的表情。他似乎对于我这样死皮赖脸的人没有任何办法,默认了我的存在。
就这样我以十分强势的姿势入住了他的生活。我这才知道他住的一个地方叫北宫。离国的人都知道,只有在皇宫中犯了错的人才会待在这里。
不过他会犯什么错呢?我遇见他的时候,他还是一个小不点。
北宫除了比较荒凉之外,还有就是生活用品都是有一定份额的。所以我想要吃的、喝的,就要从他的手中夺取。就这样我一边开启了和他斗智斗勇的北宫生活。一边苦苦寻找回去的办法。
每天我都坐在院子里,期待着天一黑,我就回去了。但是我等了一天,一月,两个月,五个月都没能等到。渐渐的我放弃了,开始安心在小院里生活,也不再期待能够回去。
突然一天,有个陌生的小太监来到小院,高昂着脑袋,极其轻蔑的对他说,“现在贵妃娘娘决定收养你。你收拾收拾去贵妃那里。”
他神色晦暗,看了我一眼。我不明所以,对着他露出我自以为甜甜的一笑。
我想他离开这里去离国最得宠的女人那,一定会比这里过得好。我赶紧帮他收拾东西,但其实也没有什么可以收拾。
一时小屋的气氛非常沉闷,此刻的我竟然觉得我需要说些什么来打破这样的气氛。
我开始没话找话,“好羡慕你哟!”
他狠狠的怼了我一句,“羡慕我死了娘亲,现在被别的女人养。”
我恨不得打自己嘴巴几下,还不如不说话。我闭上嘴巴不再说话。
他冷哼了一声,“怎么,没话说了。”
说也不对,不说也不对,真难将就。我心里不住的抱怨。
我信口胡说一句,“那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他嗯了一声。
没怼我,看来我说对话了。“不管遇到什么时候,保护好自己,我才能放心。”他羞红了脸。
怎么回事?这句话有什么问题吗?不管了,只要不怼我就好。再接再厉,再说些什么呢?
我想着平时我娘叮嘱我爹的话,“ 好好吃饭,好好睡觉,身体健康,才是最重要。不要争强好胜。”我挠挠脑袋,使劲想着。
“没了?”
“没了。”看着他的表情,我心里嘀咕,还要说些什么吗?心里暗怪自己平常不多听听。
我只能干巴巴的说了句,“宫中危险,处事小心。”
好不容易送走了他,我正准备享受自己独处的时光。
我又回来了。
“小姐,你终于醒了。”丫鬟喜极而泣地看着我。
看着丫鬟的样子,我知道我回来了。
我睁着朦胧的睡眼,睡眼惺忪地说:“我睡了多久。”
“睡了两天两夜。”
这么短,可是梦中好像过了几个月。我似乎明白了,我之前进入的是他小时候,现在进入的是现在的他。
“小姐,你两天没吃了,我去给你准备吃的。”丫鬟说完风一阵的离开。
睡了两天的我,脑袋昏昏沉沉的难受。我离开了,他会想我吗?怎么可能,别忘了他是怎么欺负你的。也是,就这样我把他丢在脑后。只不过会在吃饭的时候,夹起他爱吃的菜。只不过会在读书的时候,拿起他爱看的那本书。只不过会在小院散步的时候,脑子里闪过他的样子。
我虽然回来了,但我却时时想起他。
我又一次回到家破落的小院,只见一个瘦老头坐在院子里。我看着眼前头发花白,脸上苍老的他,有些不敢相信。
我轻轻唤了一声,“井言!”
他缓慢地转过来,混浊的眼睛里倒映出我的影子。
我不敢相信眼前的男人就是井然,“你怎么变老了。”
“你还是这么好看。”话从他粗粝的嗓子里传出。
我急切的想要知道我走后发生了什么,他怎么又回来了,我不禁问道,“你不是去了贵妃那里吗?”
他笑了笑,“我去了贵妃那里,只不过又回来了。”
我有些生气,“你怎么能回来呢?”
“因为我发现你不在这里了。所以我想着回到小院等着,这样总有一天你会回来的。”
“你怎么这么傻?”
“我不傻,这不是把你等回来了吗?”
我叉着腰说,“把我等回来有什么用!”
他只是痴痴地笑着,也不说话。我看着他的笑,心里毛毛的。心里有些气虚地说道:“等着回来被你欺负呀!”
他赶紧磕磕巴巴地说,“我,我,我没欺负你!”
我立马理直气壮的细数,“什么叫欺负,我来给你说说。”
让我一个姑娘家的睡地下,算不算欺负。让我洗衣服做饭,让我伺候你。这些一桩桩,一件件算不上欺负。我越说越气愤,他脑袋越说越低。
“你看着怎么办吧!你就补偿我。”
他小声地说,“怎么补偿?”
我仰着脑袋,一时还没有主意,“等我想到了再说。”
天黑了,我不知道这一次我会不会向上一次一样突然离开。于是我决定告诉他我身上的秘密。
我非常严肃地看着他,郑重其事地说,“今天我要告诉你一件事。”
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什么事值得我这么严肃。
“我其实会突然出现在别人的梦境当中。”说完我看了他一眼,有些不自信的说道,“所以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在你的梦中,”然后我硬着头皮继续说道,“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出现,什么时候消失。”
我艰难地说完这一切,他只是淡淡点了点,说了声,“我知道。”
惊得我跳了起来,“你知道,你怎么会知道?”
他非常自信地指了指脑袋,“用脑袋想的。从你第一次突然出现,到第一次突然消失。然后又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我大抵可以猜到。”
我的天,我心里不住的敬佩。同样是脑袋,自己的脑袋咋就不灵光呢?
“所以我就在这里等着你回来,你看你回来了吧!”
我愣愣地点了点头,不知道说些什么。
他如释重负地说了一句,“我终于等到你了。”
我不知为什么心里觉得暖暖的,暖得眼泪顺着眼眶流了出来。心里做了个决定,我要在这里陪着他。我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离开,他也不知道,所以我们格外珍惜在一起的每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