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童年是七十年代初,物资严重馈乏 ,是总惦记着吃的年代。给我留下的记忆很多都和吃有关。
那时间买粮、油、肉、布都要票,老百姓没钱也没票,一年每个人吃不到一斤肉、一斤油、一斤糖。有的家,一年吃一斤油,炒菜用筷子滴几滴。糖是稀罕物,能喝上几口红糖水的机会极少。
那时间,走亲戚拿二斤“果子”,就是现在超市卖的蜜角。从这家拿到那家,转很多家都长毛了,还在继续转。有时,转一圈,又转回来了。
父亲买回“果子”会挂在梁上的竹篮里,防老鼠也防我们偷吃。二哥我俩趁家里没人,找几个凳子叠起来。一个扶凳子,一个上去取竹篮,有时扶不好会摔下来。好在利索,摔不坏。有时会成功,取下竹篮,把“果子”盒拿出来。小,无从下手,不敢解开小绳儿,因为不会系。小心翼翼地用小手扣出一个蜜角,填到嘴里。又扣出几个,匆忙晃几下,衬平。把“果子”盒放在竹篮里,挂在梁上。过几天,禁不住诱惑还会再上去看看。如果还在,再扣出几个。
听说,有小孩走亲戚,路上禁不住诱惑把“果子”吃完了。没法办,就装一盒土坷垃蛋儿走亲戚去了。
有一次,父亲要看一个重要的病人,买了两个玻璃瓶苹果罐头。二哥我俩用针在铁罐头盖上扎了个极小的孔,倒过来,仰着头,偷偷吸里面的甜水。现在想起来,仍然忘不了那种甜,从没有过的甜。
有一年,村里分给家一块肉。舍不得吃,父亲把肉挂在阴凉处,等有客人来再吃。姥爷麦罢来了,父亲取下肉,发现已经生虫了。
能吃点香、甜的食物是梦寐以求的,对各种能吃的几乎都试过。
茅根,就是生长在沟边茅草的根,是一种中药。用铲子挖出来,用手捋一捋,放到嘴里嚼,有点甜。
茅雁,是一种草,学名叫啥我不知道。夏天,拔出茎的上面一节,嚼嚼也是甜的。
哑巴杆,就是没有结玉米棒的玉米杆。吃起来,也是甜的。
野秦椒,就是野枸杞。夏天,老坟上有很多红灯笼一样的小果实,甜酸。
野麻稍,就是野麻的果实。嫩嫩的野麻果,后边一小部分有白色的嫩籽,吃着还是很香的。
黑籽棵,不知道学名是啥。当小楝籽儿大小的果实变黑,就是熟了。摘下吃,也是甜酸。
桑椹,紫红,甜酸,味道好极了,可惜桑树太少。
薅草的时候,偶然会在玉米地里发现一个生瓜蛋。不会等长熟,过几天不知道会被谁发现。迫不及待地摔开,也曾遇到过半熟的西瓜,欣喜半天,狼吞虎咽。
这些甜蜜的回忆经常浮现在我的眼前。
老家院里有一棵高大的枣树。二哥和我找来两根干桐树杆接起来,很费力才会打下几颗青枣。
院外路边有一棵梨树,是从姥娘家移回的,曾结过两个大白梨。后来搬家,和一棵楸树一起移到新宅,这棵梨树没成活。
老宅东邻居有一棵石榴树,伸过院墙有火红的石榴花,甚是好看。石榴大大的,很喜人,却绝对不能动。这邻居老太太是罗锅,很厉害。石榴成熟后,老太太会送过来几个。
西邻是三爷家。三爷是爷的堂弟,无儿女,和二曾祖母一起过。
三爷家坑西边有一棵大莫褐梨树。秋后梨成熟的时候,三爷会提一竹篮过来。
三爷坑东有两棵枣树。枣大的时候,我就拿砖头蛋儿砸,真会砸下几颗。树梢有几个红枣,怎么也砸不住,就爬到树上。红枣更高处挂着一双老婆的绣花小脚鞋,我有点怕。在伸手摘枣时,脚下的树枝断了。向下降落的时候,我本能地抓住一根粗树枝,没有掉下。树下是凸出的树根和小枣树丛。掉下来摔不死也要摔伤,居然毫发无损。
金仓爷家有棵大杏树下。这棵杏树很粗大,浓荫蔽日。夏天的雨后,总会有被雨打落的青杏,酸,涩,偶尔也有不太涩的。
夏夜的麦场上,圆圆的月亮高高地挂在天上,村里的孩子们在月光下玩耍。
有大男孩提议去坡李二队偷桃,怀着对桃的渴望,小小年纪的我跟着上了。
桃园是李家老坟,平常走到桃园边就会恐惧地加快脚步,这次居然跟着一群大孩去偷桃。
看桃的是一个老头,发现有很多人偷桃只是叫喊,并没有出来。我慌忙折断带着两个桃的桃枝,随着大孩们往回跑。回到村子,只留下一根带叶的桃枝。
夏天的嫩黄瓜很好吃,队里分的大部分是半老的,不中吃。
夜里,二哥喊我一起去坡李偷瓜。我们爬到瓜地边,我看人,二哥去偷瓜。我看到有人追,就喊二哥,有人,快跑。二哥让我先跑,我们跑了几步,二哥发现没人,是我害怕看花眼了。让我躲远远的,他爬过去偷了几根黄瓜。
村菜园地边有一棵向日葵,个高盘大。傍晚,没人,我扳倒向日葵,就是搞不掉。来回转,撕,牙咬,很长时间才从杆上把向日葵盘弄掉。
只 穿了一个裤头,没有穿背心。只好把向日葵藏到裤头里,用手扶住,很别扭地走。把我的小肚扎得很难受。
成熟的 西红柿酸甜,禁不住诱惑,我一个人下夜了。
慢慢爬向西红柿地。看菜园的老头在咳嗽,偶尔还说几句吓人的话。他说话,我就不动。等没声音了,就继续爬。停了几次,终于爬到西红柿地。摸大的,摘下,咬一口,酸,扔掉。继续摸,找到几个半熟的,酸甜酸甜。没有东西装,手抓住几个爬出来。
那个年代,温饱很难解决,副食品更加缺乏。能见过的水果就是桃、梨、柿子、石榴、枣、李子,这也极少能吃到。根本没见过苹果、桔子,更别说橙子、柚子、芒果、榴莲、车厘子了。
感恩这个时代,让老百姓有富足多彩的生活。感恩这个时代,充满对美好生活的向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