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朔,这是一个在历史上引起极大争议的人物。有的人说他才华盖世,学贯古今,却不得汉武帝的赏识,沦落为汉武帝的佞幸玩物,因而对汉武帝不能慧眼识人多有非议,也对东方朔的怀才不遇表示同情和惋惜;也有的人说东方朔其实并无真才实学,他的才华远非他自己和后世史学家所描述的那么高,东方朔常以滑稽的言辞来讨好汉武帝,也证明了他本身只是一个巧言令色,哗众取宠的小人物罢了。
持有第一种看法的人虽然人数众多,但多为下层民众,他们所依据的一些故事也多是市井传说,野史笔记;而支持第二种看法的人则为学者居多,尤其一些重要的历史文献虽然也记载了一些东方朔提出的部分有利于国计民生的建议,但更多的是关于他以幽默滑稽的言辞来博得汉武帝恩宠的记载。
班固在汉书中对东方朔有一段极为精彩的评论:“刘向言少时数问长老贤人通于事及朔时者,皆曰朔口谐倡辩,不能持论,喜为庸人诵说,故令后世多传闻者。而杨雄亦以为朔言不纯师,行不纯德,其流风遗书蔑如也。然朔名过实者,以其诙达多端,不名一行,应谐似优,不穷似智,正谏似直,秽德似隐。非夷、齐而是柳下惠,戒其子以上容:‘首阳为拙,柱下为工;饱食安步,以仕易农;依隐玩世,诡及不逢’。其滑稽之雄乎!朔之诙谐,逢占射覆,其事浮浅,行于众庶,童兒牧竖莫不眩耀。而后世好事者因取奇言怪语附着之朔,故详录焉。”
很明显,班固认为东方朔其人名过其实,而他所以并无真才实学又无真实贡献却能久负盛名的原因就在于他“诙达多端,不名一行,应谐似优,不穷似智,正谏似直,秽德似隐。”班固以为,赞颂东方朔的人们多为其滑稽诙谐的言辞所蒙蔽,没有看到他腹中空空的本质,因而不能对他作出正确的评价。后世的史学家较多持有类似于班固的说法。
而我的观点与班固正好相反。我认为东方朔并非徒有其名,他的才华之所以被遮蔽的缘故也许恰恰在于他在滑稽这一面表现的过于突出,以至于汉武帝在面对他的时候更多的想到他在滑稽方面的天赋而忽视了他的才学,所以东方朔在武帝一朝并未得到跟多的施展自己才华的机会。
翻看《史记》、《汉书》、《资治通鉴》,其中也不乏东方朔向汉武帝提出有建设性建议的时候。最有名的便是他劝阻汉武帝扩建上林苑,以免扰乱百姓正常生活秩序的事例。虽说不多,却也足以显示出他绝对不是仅仅只能是依靠滑稽诙谐来博取君王宠幸的俳优之人。
然而,终东方朔一生都未能得到汉武帝的重用,在我看来,决不能简单的把责任都推给汉武帝,以为汉武帝没有识人之明。我以为东方朔自身应该起到了更为关键的作用。他虽然也许学富五车,博古通今,但常常以一种玩世不恭,哗众取宠的态度来示人,使得和他接触的人对他的第一印象便是幽默诙谐,滑稽搞笑,因而总是最容易的将他和滑稽人士联系在一起,忽视了他在学问上的造诣和能力上的发挥。第一印象所产生的先入为主的效果也使得后来要改变已经形成的看法变得相当困难。东方朔本人也许真的很希望汉武帝能够欣赏他的才华,重用他的能力,但将滑稽能力方面的表现凌驾于自身学问之上的却只能是东方朔自己。用自己的才华和能力辅佐君王,造福百姓理应是当时士大夫的“本”,而滑稽诙谐之言语行为也本来只应该偶尔为之权当玩笑,是“末”。东方朔自己将本末倒置,几乎一出场就喜欢用搞笑来取宠,即使提建议也不忘用玩笑的方式。如此而来,如何使人能够认真对待他和他提出的建议。说者也许以为自己寄大义于幽默之中,智慧超群,而听者却往往记住了幽默而忘记了大义,一笑而已。于是乎,冠盖京华的东方朔居然从一开始就只能获得汉武帝的“俳优视之”。可悲!可叹!
赋诗一首,感慨东方朔怀才不遇的悲剧命运:
黄钟毁弃朔东方,忍作俳优仕汉邦。
似此才华终寂寞,梧桐伴老叹流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