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周末。细雨。整日不停。

坐了来回两趟公交车，快穿过了这座小城。

去时值正午，人不多，还有稀稀拉拉的空位。

我坐在后位，眼神溜向窗外，看湿润的路面，想着海绵城市到底不错，路上一点不积水，觉得政府到底做了件很好的事。别的好处不说，单像我这种不会走路的人，每到雨天踩在路面，脚后跟处的裤腿总免不了糟殃，不管深色浅色系的裤子留下这些脏脏的印痕，估且不管有无洁癖，带着这样脏的东西在自己身上又闯进别人的目光里是不舒服又尴尬的事情。自从路面铺上这种特殊材料，下雨天我也可以走得意气风华，有着女子的精气神了，不必像之前那般低头小心翼翼，为选个好的落脚点万般迟疑。

正这样想些无聊的事，车已过了三站，跳上来两个穿带帽子卫衣的姑娘，一个短发，一个披肩长发，一个肤色白净，一个略有点黑，个头倒是差不多高，嘴角都上扬，彼此说笑着，我猜她们俩个要坐到后头来了，绝不会坐前面的位子，果然，她们朝车后部走来，选了最后面的位置。

我也曾是那个年纪一天天长过来的呀，年少时都这样，喜欢坐后面，可以和好朋友无所顾忌的聊天，不用担心被上上下下的乘客打扰，也不会过多打扰到别人。即使一个人，也是如此，好像天天都有很多秘密，如果坐在很多的人群里哪怕没人看你也总觉得被很多眼睛注视着似乎就会要人家看穿来，单纯的简单的都经不起推敲，所以不如隐藏。

这两个少女一落座就开始嘀咕，声音很小，像是在聊什么好笑的事，说不上一两句就吃吃的笑，笑声也明显在克制。到后来越说越兴奋，音量不由就有提高，我听到她们在谈学校老师的故事，话说学生时代聊老师是个永恒经典的话题，不管哪个年代都是。

其中一个少女说，那个女老师管得真宽，也很奇怪呀，男生做什么事她都不讲，比方说逮到他们吃校外的垃圾食品就当做没看见，可是我们女生吃个薯片都在那里念，说什么不可以吃这个，要再被看到就要我们跑操场，这不是偏心么？根本就不公平。

另一个就附和，呀，真是的，这个老师怎么这样，都是女的，怎么还特别针对女生呢。

还有哦，那个女生接着说道，你都不知道她的品味有多差，穿的那些衣服的颜色比我妈穿的还老气，身材也不怎样，还喜欢穿百褶裙，拜托，真是一点都看不下去了。

另一个说，天天看着这种老师很让人厌恶吧，我们老师就很正常呀。

也还好啦，最近变好多了，也算有进步，吐槽的女生好像又不想别的人批评自己的老师，再说我们不都习惯了么。

她们就是说到这里下车的。她们一下车，空气突然安静。

这时我才发觉我的嘴角也和她们上车时一样，是往上扬的。

回程比较晚，是下班高峰期，课外辅导班上下课的来回赶趟的也比较多。所幸我的站台离出站口很近，因此上车还是坐到了座位，得以安放因穿高跟鞋而酸痛的脚。

和我一同上车的有个七八岁的小女孩，胸前挂个公交车牌，奶白色外套被她脱掉挂在后背书包上，只穿件薄薄的浅花毛衣。春天是个爱变脸的姑娘呀，天气温度完全随她心情而定，虽然昨日春阳高照，在外面干站着都能让人微微出汗，可是晚间一阵风一场雨，温度就又很快降下来，我此刻光是看着她就觉得冷，心里为自己因年岁渐长而不耐寒这一事实感到一点黯然。

小姑娘坐在我旁边，刚一坐下就捋捋散在脸颊旁的碎发，反手从书包里拿了个小装饰物，然后一直解开系紧，系紧解开上面的细绳，嘴里碎碎念，好像是首什么儿歌。就这样反复做着这事，期间也摆弄了几下那个装饰物，看不出是个啥动物，她宝贝着，还把它几次贴近了胸口。

我看着她一路这样玩着下了车，然后蹦蹦跳跳到了街道旁，过了商店，蹦蹦跳跳绕进了小巷消失不见。

一直到家，我都仿佛看到她因蹦跳着而起伏的小辫，像飞舞的蝴蝶。

就是要这样享受呀，蹦蹦跳跳的童年，叽叽喳喳的少年，这样才是真正走过的人生轨迹呀。

成熟的，稳重的，沉默的，面部肌肉紧绷的，就来得越晚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