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命压人头不奈何
文/慕凉卿卿
前情回顾:段宸曜整治官场暂且决定先从军方下手,薛书昕替他选定查办这事的合适人选,事情进展如何?另一边,卿儿虽晋位皇后,无奈一颗不安分的心,时时溜出宫外,会偶遇什么人?落魄书生仕途坎坷,京城之旅,他是否会遇到转机?
仲春,午后风轻暖,拂动马车帘幕开开合合,卿儿趁着空隙向车外张望——这条横贯长安南北的主街大道上熙熙攘攘,车外牵着马匹的客商鲜衣光亮、游走四方;茶楼高台风采书生群聚,激扬文字、指点江山;就连挎篮买菜的平常妇人亦簪花妆扮一番,柔情似水、盈盈笑意。
春添人气色,人借春精神。
爱春之美,在于举目景物新。
卿儿收回目光,再瞧另一边端坐在马车对侧蹙眉深思,埋首读书的小人儿,她轻唤道:“昭儿,抬起头看着娘亲。”
闻言,段祁昭放下书卷,抬首望着卿儿,“娘亲。”
卿儿温柔含笑,抬手捧过段祁昭的小脸,说道:“马车颠簸,书看多了对眼睛不好。”
“昭儿知道了。”果然,他老实地合起书卷,侧身掀起帘子,向车外望去。只是他偏向一边的小脸儿,看似冷峻,却微微泛红,暴露他心下那份急着掩去的羞意。
一旁,卿儿与花夏清二人相视一笑,昭儿这个孩子小时候调皮又可爱,爱捉弄人更喜粘着卿儿,而如今却愈发内敛沉稳。去年,小小年纪竟成日偷偷跟着白修、薛书昕等人讨论时事。若问为何要偷偷摸摸地,卿儿私下亦问过段宸曜,只是因为段宸曜小心眼儿,还记恨自己儿子从前夺了他的爱,这人也是幼稚。
少时,医庐。
三人下了马车,段祁昭手执书卷躲到无人打扰之地读书,卿儿则打算先去后院药圃看看药材长势。
“不知姑娘您找谁?”
卿儿闻声回身,见书生模样的男子挽着衣袖,端着碗汤药正望着她打量,反问道:“你……你谁啊?”
书生一拍脑袋,顿时明晓对方是医庐熟人,忙行礼自报家门:“在下荀鹤。”
“黎大叔呢?”卿儿问道。
“堂主。”听到声响的张黎从内堂走出,解释道,“这书生就是那晚醉酒你吩咐抬人进来,收留人借宿的那位。”
卿儿歪头大约回忆了下,“有印象了,不是,我不是说过第二日就赶他走么!”
“原来是姑娘好心相助,荀鹤谢过姑娘。”书生一旁弱弱地插了一句。
张黎忙道:“是赶走了,可他转身又回来了。”
“这么无耻?!”卿儿惊叹,二人一言一句,毫不理会身旁略显尴尬的书生。
“那倒不是……”张黎简明扼要地给卿儿解释了一下。
原来那日书生酒醒离开医庐后,正失魂落魄地耷拉着脑袋往客栈走,迎面就见着他爹被衙役官差打个半死,被从衙门直接扔出来。书生见状慌神,立时背上老人又重回医庐求救。于是,二人留在医庐养伤。
唉,果然又是这样!卿儿心叹,只要心软救个人,这人就非得像个膏药似的粘上她,甩都甩不掉!
此刻,薛书昕正带着一个年轻人去御书房见段宸曜。
“微臣林致晋州人士,乃惠和元年二甲进士出身,放外一年,前年翰林主事大人认为微臣难堪重任,恰逢兵部书史令犯事被革,将微臣调了过去。”
“兵部书史令?”段宸曜听着随口问了句,素闻历来兵部乃六部最惨,他既是二甲进士,官职按理不该这般低微。看来,官场上待要严查的东西还真不少。
“书史令是低级属员位,尚未入流品的官职。”薛书昕补充道,“臣查过林致四年前的应试文卷,策论经文均有可圈点之处。”
段宸曜一派端严坐在御座上,正色道:“朕问你,外放一年你做了何事,让翰林院同吏部还能记起有你这个人,并将你调回长安?”
“微臣并未做多余事。”林致据实回禀,“只是微臣担当县令在政见上多与青城太守相悖,太守大人几次暗示要罢了微臣的官。不曾想,后来竟被派至兵部,看似风光的京官,其实……”
“朕知道了,你退下吧。”段宸曜摆手示意,待林致弓身退出大殿,又道,“军饷之事你打算推荐他去查办?”
薛书昕见段宸曜蹙眉冷面,不知他心中所想,犹豫着说道:“林致为官时短,据臣观察人品信得过,办事能力可以培养。不过,这人性子太耿直,处事易急躁,皇上您方才看过,觉得如何?”
“耿直无所谓,日后自有磨砺的机会,只是眼下这事,与朝中大员角力,他这份急躁是否适宜?”
“皇上怕他误事?”其实,薛书昕同样有此担忧。
段宸曜沉思不语,身后的樗岚破天荒地上前接过话头,道:“皇上,老奴有一言想问问薛大人?”
段宸曜抬首瞧身后这位年过半百的公公,转念一想,樗岚长年跟着父皇,这察人入微的本事更是练到炉火纯青,也好,不妨听听他的意见。
樗岚再上前一步,一甩手中拂尘,问道:“薛大人所指此人急躁,究竟是急还是燥?”
“何意?”薛书昕不解,交叉的双手下意识地来回摩挲。
“林致苦读数十载,恐不是那种坐不下耐不住寂寞的人吧?”樗岚分析道,“老奴方才见此人眼神稳重,向皇上讲述不公遭遇亦是不卑不亢。所以老奴斗胆猜测,许是林致不是冒进急切的人,所谓脾气暴躁,应是个性情中人,见不得、忍不得一丝瑕疵,俗称眼里容不得沙子。”
段宸曜觉得樗岚所言有理,轻抬了抬眼眸,“书昕,你觉得呢?”其实,段宸曜之所以选择起用新人来查办此事,一是要的他们初生牛犊不怕虎敢冒尖的精神;另一方面,这群人职位卑微、尚无牵挂,将来事情一旦到了为难之际,少了些顾虑,他处置起来会更容易。
“臣以为,他是此事的合适人选。”薛书昕亦道。
入夜,医庐门外。
卿儿立在马车前,“昭儿还在医庐?”
花夏清收拾妥当,捧着替段祁昭备下的披风,缓缓走到卿儿身侧,道:“夫人,已派人唤了三次。”
卿儿耐心浅笑,道:“这孩子平时不爱到医庐来的,今日竟还不舍得走,姐姐去看看他又在哪处读书忘了时间。”
花夏清转身未进踏门,段祁昭匆匆跑出,卿儿上前,柔柔一笑,牵过他微凉的小手,问:“书看够了?”
段祁昭垂首认错,“没够,不过昭儿知晓回家的时辰,所以忍痛放下了。”
“那走吧。”卿儿对着这个年少老成的儿子,不禁好笑,他一板一眼、不苟言笑的模样真像极了不撒娇时候的段宸曜。
段祁昭脚下一蹬,踏上马车,身子都已经坐进车里,忽然又回过头,问道:“娘亲,昭儿日后还能跟着您来医庐玩儿吗?”
“可以。”卿儿颔首。
终于,段祁昭如一般孩童那样,心满意足的,在唇角绽放一抹绚烂笑容。
“退朝!”
方才早朝,段宸曜委派花秋寒至边关查察军情,加之今春边关无事,特赐皇恩,犒赏三军。令众官不解的是,段宸曜此次另提携了曾进士出身、如今职位甚微的林致,命他同去协助花秋寒。早朝散后,百官群臣各怀心思,三五成群,从朝堂大殿走出。
此事也说不上蹊跷,一件朝事两位官员同办是再正常不过之事,只是这位林致,既非名门亦非望族,无缘无故受皇帝亲自提拔,总由不得他们不去多想。
“李大人,皇上方才之言何意啊?”几个朝官跟在李正江身后想从他这里打探一二,毕竟他李大人是翰林院首主事的大学士,而林致之前就归他手底下,总该知道些内幕消息。
“皇上深谋远虑,岂是我等朝臣能去窥探的。”李正江向着天拱了拱手,神情十分恭敬道。
朝官见状,纷纷对这位李大人的忠心表示叹服,合道:“下官们日后都还要仰仗李大人。”
“哎,如今朝中后起之秀甚多,白修大人、花大人、薛大人与周将军、海将军等都是皇上的心腹近臣,老夫不过只比他们早做几年官,算不得什么功劳,顶多有三分苦劳罢了。”李正江假意摆手,手捋胡须,自谦道。
“朝中自贺老返乡后,左相之位空悬,白大人与薛大人虽受皇上宠信,无奈阅历经验不及,细观朝中唯有李大人能够担此重任。”
这话那官员说得放肆,却说到李正江心坎上,那朝官话说完半晌没有听到回应,不由心中忐忑,扶着心肝强抬首一望,只见李正江浅笑不语,幽幽转身回望了一眼大殿,得意洋洋地大步离去……
最近,凡卿儿到医庐的时候,段祁昭总会一同跟着去。一进医庐便贼头贼脑地溜进一间卧房,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就会出来。
算算今日时间,他快出来了。
果然,卧房的门被从里面轻轻拉开一条小缝,一双灵动的眼睛从门缝中向外张望。
忽然,一个高大的黑影覆盖了眼前的视线,接着,房门被猛地一推,头顶炸开一声厉呵:“你在做什么?”
段祁昭人被吓个激灵,爬起身忙向后连退数步,下意识将手中的纸张藏在身后,抿着嘴站在原地。
书生荀鹤沉着脸,走到桌案前坐下,问道:“这些日子一直是你在偷看我的文稿?”见这孩子既知纸太大藏不住,却又不忍心揉搓成团,心中怒气不由消了七八成,荀鹤猜他识的字,偷他文稿应不是贪玩。
“嗯。”段祁昭轻应了声,顿了顿,他解释道,“昭儿知错,但这些文章真的很好看!”
书生闻言一惊,更加意外,仔细打量眼前这个比桌案高不了多少的少年,追问道:“这些你看得懂?”
“不全懂,很多说法很胆大新颖。”段祁昭大大的眼眸在发亮。
荀鹤愣了愣,问道:“年岁?”
“八岁。”
“八岁,不过是个黄发小儿!”荀鹤无奈苦笑,自己寒窗十数年,最后竟只有黄发小儿欣赏,真不知该喜还是忧。沉默半晌,荀鹤又问:“你是堂主的儿子?”
“是,祁昭。”段祁昭应道,未免生事,故意隐去自家姓氏。少年恭敬向书生作揖行礼,“昭儿给先生赔罪,还请先生不吝教导昭儿。”
段祁昭礼节有加,然而,这话说得却让荀鹤心中不是滋味,本期望以自己毕生之学报国,从未想过现实竟是只能给八岁孩童教书。
栏杆拍遍,无人会,登临意。
罢了,若无人赏识,这些策论终是废纸一沓,既然少年有兴趣,不妨借父亲大人养病之际指点他一二,如此早慧,来日若能成才,也不辜负自己的启蒙之恩。
“你过来。”荀鹤缓缓开口,“先说说你对这篇文章的见解。”
“多谢先生。”
未完待续……
最近想做的事情有很多,既怕多做乱了心思,又怕不做失了乐趣。目前处在低谷期十分难熬,只希望努力过的事都会有好结果(*ˉ︶ˉ*),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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