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早饭
虽然离开温州已经好久了,但总还会想起那里,怀念那个时候的生活。
就如它的名字一样,温州是一个温暖的城市。除了温暖之外,它还有一个很大的特点——多山。温州可以说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山城。所以,生活在那里,如果想看山了,根本不必大费周章地跑去郊区,因为,站在阳台上能看见山,走在大街上也可以看到,卧室窗外的大街旁是一座小山头,经常去吃饭的那条小巷就挨着山脚。反正到处都是山,随便走到哪里都可以看见苍翠繁茂、连绵起伏的山峦。
山多,好处也多,至少一到夏天,是不太容易迟到的了。即使闹钟不响,里面的发条坏了,也不用担心,因为欢快的夏虫会催着人起床。经常是,一大早醒来,还躺在床上,外面聒噪的虫鸣,就伴着斜照着的耀眼阳光闯了进来。藏在绿叶里的虫儿淘气得很,可从不理会人类的想法。于是,想睡觉,却睡不着;想赖床,它们叫的更欢,最后,实在没办法,只能早早地起床。
在温州时的职业是淘宝美工,主要负责为女鞋(公司就是卖女鞋的)做广告、详情页之类的。公司不在写字楼里,而是位于温州的一个高档小区。老板租下了十六层的一间三室两厅的住宅,把客厅改造成了办公室,三个卧室则被弄成了员工宿舍。
起得早,就会一个人走进空空荡荡的办公室,在柔软的椅子上坐下,打开电脑,听听音乐,看一看新闻,浏览浏览网页,多的时候半个小时,少的时候十来分钟,也算是比较惬意的了。
等其他同事和老板陆陆续续到齐,就要开始办一件重要而紧急的事——买早饭。俗话说民以食为天,无论如何早餐还是要吃的。我刚来那几天,大家都是各买各的,有些同事起得晚就干脆不吃了,但等到了上午十点左右,他们又会觉得很饿。老板觉得这样也不是办法,影响工作效率,就推广了一个新制度——每天安排一个人帮大家去买早饭。
我们采取轮流坐庄的办法,每天轮到谁就是谁去买,公平公正,大家都没异议。
每次轮到了我,我都挺高兴的,因为可以出去好好透透气。一般来说,坐电梯来到楼下,基本上都在七点五十左右。这时,整个世界已经完全苏醒了,人们都开始忙碌起来,为崭新的一天做准备。火红的太阳升上地平线,仿佛一个金灿灿的巨蛋,轻盈地跳上了遥远东方的青山之巅,普照着大地。金色的晨光像无数把细长又锋利的剑,向各个方向飞去,水泥和柏油铺成的平整的社区街道上,会被烙上一块很长,很宽的光斑,仿佛是被铺上了一条纯金的地毯。
社区很大,人很多。老头、老太太在打太极拳;年轻的姑娘用长绳牵着宠物,走走停停;中年夫妇一边聊天,一边散步;年轻的小伙子穿着背心,带着耳机,喘着粗气在锻炼。黎明的沉寂完全被打破,喧嚣声随着越升越高的气温开始沸腾,弥漫到这座城市的每一个角落。
每个人都会不由自主地按照一种目的,一种规则去安排有限的时间和精力,久而久之,形成一种惯性,这种惯性就构成了日常的生活。生活是平凡的,但平凡中也孕育了许多新奇和快乐。就比如买早饭这件事,它就像一个骰子,被扔在谁那边,谁的生活就会发生一点儿微妙的改变。
为了迎合这点改变,就要走出社区,来到完全裸露在烈阳高照下的大街上,然后会看见很多汽车,来来往往川流不息。它们发出的悠长、急促的喇叭声,随风飘扬,此起彼伏。偶尔,空气中会泛起一纹微风,送来了久违的清凉,搅动了额头上汗淋淋的头发,也冲破了被酷热禁锢着的沉闷。
这里可没有成片的郁郁葱葱的树木,也没有流水潺潺的小溪和假山凉亭,只有发烫的街道和一栋栋充满压迫感的钢筋水泥造就的高楼。太阳又升高了一点,天气也更热了,感觉整个身体都很沉重,正在发烫,此时,渺小的自己是一个肉馅包子,天地就是一个大蒸笼,身体被腾腾热气熏陶,汗越流越多,仿佛快要熟了。
但我终究不是一个包子,而我的使命就是给同事们带回很多包子和豆浆。等绿灯亮了,穿过人行道,再往前一些就是卖早餐的店铺了。我们公司的人经常到这家店买早餐,因此和老板都挺熟的了,他的店就座落在一座小山底下,附近不远处有一个隧道的洞口。
每次我去那里买早餐,老板都会笑嘻嘻地说:“来啦,今天还是老样子吗?”
通常我会这样回答:“是的。”如果说有哪个同事厌烦了老花样而有了什么新点子的话,我就会和老板提一下,而他也会很干净利落地把我们的要求落实好。
回去的时候,手里就会拎着一个装满包子、豆浆、油条还有一些别的食品的的鼓鼓囊囊的大塑料袋子,因为回去要往东边,所以会面对着太阳。火红的太阳,虽然酷热,但还是可爱的,仿佛一个刚出生的,朝气蓬勃的小孩,被它的光和热所感染,对未来的希望,对人生的憧憬,这些美好的情怀也完全复苏了,此时,哪怕心中有一座冰山也会慢慢消融。
回到了公司楼下,不经意地低头,看见地上树影斑驳,正轻轻摇晃着,惹得原本平静的心池也荡漾起圈圈涟漪……
时间过得真快啊!那时,我还在一边走一边想着会不会离开,什么时候离开?转眼间,就只剩下独自回忆往事了。但我会记得温州的,在那里,我有了人生中第一份正式的工作,也认识了一帮善良有趣的同事,我会经常怀念的,那里的山水、那里的朋友,那里的美食,还有那里的太阳。不会因为离开许多年了,记忆就褪去了色彩,变得毫无意义。我会把一切珍藏在心灵深处的储物间里,让曾经的感动长存,而感动会化为勇气,陪伴着我在人生的道路上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