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十月桃花雪
01 我牵着诗歌的手,摇摇晃晃的行走
诗人余秀华一九七六年出生于湖北省钟祥市石牌镇横店村,二零一五年当选为钟祥市作协副主席。
出生时,因缺氧而造成脑瘫,导致以后的生活行动不便。一九九八年,开始写诗,至二零一五年,诗人已有两千多首诗歌。
同年,出版诗集《月光落在左手上》,《摇摇晃晃的人间》,二零一六年,诗人的第三本诗集《我们爱过又忘记》也即将出版。
人生要走什么样的路,总是有着它的契机。也许诗人没有这些病痛,会在那个叫横店的小村落,像其他人一样,安静,朴实的过这一生。
但上帝亲吻了她,给了她伴随一生的病痛,也给了她一种叫诗意的情怀。这情怀,足以修补她生命的残缺。
“她是中国的艾米莉·狄金森,余秀华的诗歌是纯粹的诗歌,是生命的诗歌,而不是写出来的充满装饰的盛宴或家宴,而是语言的流星雨,灿烂得你目瞪口呆,感情的深度打中你,让你的心疼痛。”(学者和诗人沈睿评)
“余秀华坐拥自己的世界,与境遇无关,与身份无关,她就是这样纯粹的诗人。”(诗人马灯评)
“她的诗兼具深度和灵气,她是个好诗人,天才的。”(诗人老井评)
这是那些诗人的评价。
第一首诗:
《穿过大半个中国去睡你》
其实,睡你和被你睡是差不多的,无非是
两具肉体碰撞的力,无非是这力催开的花朵
无非是这花朵虚拟出的春天让我们误以为生命被重新打开
大半个中国,什么都在发生:火山在喷,河流在枯
一些不被关心的政治犯和流民
一路在枪口的麋鹿和丹顶鹤
我是穿过枪林弹雨去睡你
我是把无数的黑夜摁进一个黎明去睡你
我是无数个我奔跑成一个我去睡你
当然我也会被一些蝴蝶带入歧途
把一些赞美当成春天
把一个和横店类似的村庄当成故乡
而它们
都是我去睡你必不可少的理由
这是诗人一定要提的一首诗,因为这首诗,有位叫余秀华的诗人,让世人知晓,却褒贬不一。
而我,对诗人,始终是要持肯定的态度。这不是一首亵渎诗的诗。
这只是她精神的碰撞,揉碎,黏合,而生的一首诗歌。
你不能用理性的眼光去看它,那这首诗,在你眼中,必流于世俗。
“穿过大半个中国去睡你”,“两具肉体碰撞的力”,瞧瞧,有些人该笑了,这叫什么诗呢,俗无可俗吧。
然而,这只是诗人意识的一种觉醒,一些内心的渴望,被关在墙里面,出不来,痛苦,而无可奈何。
但,还是在奋力的去碰撞,去试图解开。
“一些不被关心的政治犯和流民,一路在枪口的麋鹿和丹顶鹤”,这是对社会的关注。
“当然我也会被一些蝴蝶带入歧途,把一些赞美当成春天”,这是诗人迷惘后的清醒。
一个人的身体可以被桎梏,但她的思想,却早已穿透身体,去往任何一个自由的地方。
身体里的呐喊,要经过多少的折磨,打碎,重组,才能付诸于笔端,化为这心跳般的倾诉?
如果说余秀华的诗歌带给了你不快,那或许是因为诗人只是在土地上,捡了一根树枝,在地上抖抖索索的写下一行行诗,而不是在洁白的纸张上,用钢笔写下一排排整齐的文字。
02 诗里的清辉
第二首诗:
《我爱你》
巴巴地活着,每天打水,煮饭,按时吃药
阳光好的时候就把自己放进去,像放一块陈皮
茶叶轮换着喝:菊花,茉莉,玫瑰,柠檬
这些美好的事物仿佛把我往春天的路上带
所以我一次次按住内心的雪
它们过于洁白过于接近春天
在干净的院子里读你的诗歌。这人间情事
恍惚如突然飞过的麻雀儿
而光阴皎洁。我不适宜肝肠寸断
如果给你寄一本书,我不会寄给你诗歌
我要给你一本关于植物,关于庄稼的
告诉你稻子和稗子的区别
告诉你一棵稗子提心吊胆的
春天
多好的一首诗,“巴巴地活着,每天打水,煮饭,按时吃药 ”,“茶叶轮换着喝:菊花,茉莉,玫瑰,柠檬,这些美好的事物仿佛把我往春天的路上带 ”,诗人并不表现她身体的病痛,多么家常,每天打水,煮饭,还有按时吃药,却让人觉得心里生生的痛。
有时我们并不把伤口撕裂了展现给别人看,这承受,却更是一种格局。我只看到美好的事物,我只往春天的路上去,那些痛苦,不如就留在冬天吧。
“如果给你寄一本书,我要给你一本关于植物,关于庄稼的,告诉你一棵稗子提心吊胆的春天”,这深厚的凝望着大地的眼睛啊,看到了这整个世界,整个土地的沉静。
第三首诗:
《一包麦子》
第二次,他把它举到了齐腰的高度
滑了下去
他骂骂咧咧,说去年都能举到肩上
过了一年就不行了?
第三次,我和他一起把一包麦子放到他肩上
我说:爸,你一根白头发都没有
举不起一包小麦
是骗人呢
其实我知道,父亲到90岁也不会有白发
他有残疾的女儿,要高考的孙子
他有白头发
也不敢生出来啊
余秀华,她离土地很近,她或许可以称为土地诗人,她对这土地上的一切,透彻的很,了然的很。
对于那些质朴的情感,叙述的再自然不过。就像走在田野间,穿过长满青草的小路,穿过麦田,回到家。坐下,喝杯水,看着门前屋檐下,晒干的玉米棒子,泛着金黄的哑光。
《一包麦子》,实在是心酸的诗歌,但是她在诗里并不表现出明显的情绪,她只是说,父亲到90岁也不会有白头发,因为他不敢生出来,他有残疾的女儿,和要高考的孙子。
这父亲,这父爱,与女儿的自责,深切的交缠在一起,狠狠的叩打着无形的命运。
“但是一定有一根稻草一次次打捞起我,一次次从我身体里掏出光亮,放在我眼前,让我安静的时候写诗,穷苦的时候流浪。”《活着》
“她偶尔抬起眼睛,看从树上掉下来的风,看毛了一圈的夕阳。”《泥人》
“五脏六腑,哪一处的瓦斯超标,总会有一些小道消息,怎么处理完全凭一个绑架者给出的条件。”《我的身体是一座矿场》
“我曾经与多少人遇见过,在没有伴侣的人世里。我是如此丰盈,比一片麦子沉重。但我只是低着头,接受月光的照耀。”《我仅仅存在于此》
诗人这样的语言,在她的生命中,太多。
那些读不懂的,晦涩的,对不起,我不认为那是好诗。
那些可以敲击心灵的,恰恰会用最直白的语言,用最深刻的印记,去告诉你,什么是诗。
否则,你怎么会喜欢海子的“面朝大海,春暖花开”,你怎么会喜欢顾城的“我们站着不说话,就十分美好”,你怎么会喜欢北岛的“那时我们有梦,关于文学,关于爱情,关于穿越世界的旅行。如今我们深夜饮酒,杯子碰到一起,都是梦破碎的声音”。
我们不会读完诗人所有的诗,但是有一首在你心里轻轻叩唱时,这就是了。对于诗人,对于你,这就是了。
诗人没有作秀,这社会也不是她的秀场,她只是在用文字来代替她起舞,如此而已。
所以,请坐下来,安静的读诗。
---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