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棣之花.君不见. 夜城[中]》
文/素国花令
[本文隶属棠棣之花篇,文中一切均为虚构,请勿代入,禁止白嫖.]
前情提要:
失去了记忆以后,我发现整个城镇已经沦为人间炼狱,随后与安子去了第七基地。
随后因为将白总部发布的讯息,我们分散开调查这件事的起因。可紧接着,安子发来消息,各大基地也纷纷沦陷了。
正文/
我担心的事发生了,这些怪物随着时间发酵会变得越来越强,看来是真的。
可按照安子同我所说的症状来看,这些人大概率已经死亡,再进化也只能是脑子聪明点儿,不可能再死而复生。
不,等一下。
我抬手摸到脖子上的伤,皱了皱眉,是我会错了意,假死状态并不是真正的死亡状态,那么咬在脖颈上的人,很可能死不了。
可到底根源在哪儿?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我正在考虑,手腕儿一下子被人拉住,紧接着,我的后背抵在墙面上,一抬头,就看到了君城非,他侧身对着我,手臂压在我旁边的墙面上,抬指做了个嘘声儿的手势。
近距离看,这人虽然闭着眼睛,但是长得真的帅啊。
然,下一刻,不知道从哪儿打来了一枪,正中了我的肩膀,君城非眉头紧皱,回身拔枪上膛一气呵成,盲点了一枪出去。
这一枪居然还打中了,那是个还没死透的正常人,被一枪点中脑门,当即咽了气。
卧槽,牛批啊大哥。
那被打死的人,眼中带着怨恨与不甘,我站在原地,脑子里跳过的,是那天晚上梦到的场景。
那些人站在我面前,浑身是血,声音如泣如诉的跟我说,是我害了他们。
我到底做了什么?忘了什么?
青镇是一切事件发生的始端,或许我能在这里,找到我想要的答案。
君城非问道:“你没事吧?”
我将伤口的事生生压下,说道:“没事。”
他拉着我就走,明明看不见,却轻车熟路的带我穿梭在青镇的小巷,他的队员等着他,将我们引进了一个地下仓库。
那接应的人话多,开口说道:“这是嫂子吧?诶哟,嫂子你受伤了?周月,快来,帮嫂子处理一下伤口。”
我嘴角一抽,下意识看向君城非,他侧头看我,虽然看不见我,但是他一张脸上带着难以言喻的心疼。
名为周月的姑娘抱着医药箱跑了过来,她穿着白大褂,应该是这里的医生。
她扶着我说道:“你还能走吧?跟我来,我帮你处理一下。”
我有些头晕,但还是勉强点了点头,可谁知君城非手臂揽住我的肩膀,弯下身时勾住我的腿窝,一下子将我抱了起来。
我惊了一下,下意识勾住他的脖子,又觉得不太对,忙低声说道:“我可以自己走,你放开我。”
周月眉眼弯弯的笑着:“诶呀,我们的老大也有绕指柔的时候啊。”
“闭嘴。”
君城非冷声开口,眼睛往往是一个人的气与神的所在,他明明看不见,却自带气场。
周月缩了缩脖子,吐了吐舌头。君城非就这么抱着我,迈开步子往一个房间走。
他低声问道:“受伤了怎么不告诉我?我看不见,你该跟我说的。”
“我同你非亲非故,告诉你干嘛?”我歪了歪头,“凌雅死了,就是你找到的那个女孩儿。”
我试图在他脸上找出一个破绽,可他面无表情的开口:“她不是我要找的人,你才是。”
“你认识我?”我挑了挑眉,“那你知不知道…”
君城非打断我的话:“你是我未婚妻,从今往后,我保护你,你知道这些就可以了。”
他看不见,却还如履平地,直到走到床边将我放了下来,他转身要走,我拉住他的手。
“别走,反正你看不见,你在我身边,我倒有事想问你。”
他沉默了一下,坐到了床边儿,周月进门眨了眨眼睛,我坐起身,将上衣脱了下来,血迹粘连,撕扯下来有些疼,这一撕扯,血又落了下来。
这一枪打在肩膀,不致命。
周月脸色一僵,有些手足无措。我穿着运动背心,将带子拉到胳膊上,抬手给她,示意她把手术刀给我。
“你说我是你未婚妻。”我拿起纱布,抬眼看着背对我的君城非,“那,我们有定情信物嘛?”
我迫切希望找到我曾在这里生存过的证据,问完就把纱布咬在嘴里,将手术刀扎进伤口,当下冷汗就顺着脸颊滑落。
“你都不记得了?”君城非的声音有些压抑,“你答应我的,等你退役之后,我们就在一起。”
“老大,她难不成就是你说的九队队长…”周月的话一顿,缩了缩脖子,“我又说错话了?”
我将子弹剜出来,那一瞬间的剧痛,疼得几乎脱力,周月连忙扶了我一把,她脸都白了。
我把纱布取下来,方才稳了稳声音:“没有,你接着说。”
“我会告诉你的,但是现在…”君城非顿了顿,微微侧头,“周月,她伤的怎么样?”
周月刚想说什么,我一把捂住她的嘴,她一脸苦涩,冲我挤眉弄眼了半天。
估摸着是觉得我有意隐瞒,她自己的老大想知道,她在中间左右为难吧。
我深呼口气以缓解疼痛:“只是轻微划伤,我没事,周小姐…帮我处理伤口吧。”
周月点了点头,方才忙活起来。君城非的话,我无从考究,但是思续集中在周月口中说到的一个点上——我曾经是九队队长。
……
“周月,你老实告诉我,她到底怎么样?轻微划伤怎么可能会晕过去?”
我迷迷糊糊中,就听见君城非语气焦急的嘶吼声儿,这才想起来,我似乎是因为缝针太痛晕死过去了。
周月说道:“老大,你先别急,我们把第九医院的部分设备带过来了,柳访已经在整理检查报告了。”
钻心的疼冲上脑海,残破的记忆支离破碎。
“将白总部部长,沈昔棠。”
“哟,你是个杠头啊。”
“我自请调青镇,请批准。”
“第九队队长,沈昔棠,前来接班。”
“你怎么来了?你不是接替我的工作了嘛?”
“你穿不穿?我特意为你挑的,你不穿,我可生气了…哈哈哈,你穿女装还挺好看的。”
“等我退役,我们去游山玩水好不好?我想去看看除了钦克萨之外的地方。”
“……”
那个人…是君城非吗…?
我看不清记忆里那个人的面孔,只觉得相当熟悉,越想看清,就越觉得头疼欲裂。
不过我可以肯定一点,我是九队队长,那君城非大概是觉得,他可以将我保护在羽翼之下。
无论这场灾难是不是因我而起,无论这灾难能不能过去,我都要在秋后算账的时候,去顶上这罪过,从哪方面看,我都难逃一死。
君城非想保下我,只能让外界以为我已经死在这场灾难里。
他为我着想,我很感激,可说到底,保护我,就是跟钦克萨的权威作对。
我孑然一身,无所畏惧,却打心底里不希望他跟整个钦克萨作对。
我从沉沉的梦中醒来,周月正拿着报告单站在一边翻看,君城非不在,应该是去其他地方了。
“没伤到要害,休息几天就好了。”周月见我醒了,便同我说明,“但是你脑子里有块儿阴影,应该是弹片,以我们现在的条件,无法取出。”
“你只说,我没事…”我抿唇一笑,“别让君城非知道。”
“你到底喜不喜欢我们老大?”周月坐下来,歪了歪头,“我们老大对你,可是真心的。”
“我不知道,但我潜意识里觉得,不能让他担心。等我找回了我的记忆,我再回答你的问题。”我侧头看她,“我没有记忆,哪怕我说我喜欢他,对他也是不公平的。”
周月赞同的点了点头,然后抱着报告单说道:“灾难发生时,老大为了找你,伤到了视网膜。可现在的条件太差了,想要让他重新看见,只能等待一切结束。”
“周小姐,你帮我做一件事吧。”我拉住她的手,“怪物不会攻击我,我想知道原因,以及,这些人能不能救下来。”
周月皱了皱眉,沉默半晌才说道:“我只能检测你的血液,具体的,我组织一下我们这边的医疗队进行钻研。”
“还有一件事。”我垂下眼帘,看着地面,“要是我不幸死了,君城非一定会带我回来,到时候,请你把我的眼睛,捐给他。”
周月一下子攥紧了我的手,我抬头看她,她瞪大了眼睛看我,犹豫了许久,重重的点了点头:“我同意了。我去给你拿点儿吃的,你身子虚,得好好补补。”
我点了点头,其实也不抱什么希望,就现在这种日子,有的吃就不错了。
我将枕头垫了垫,捂着伤口靠在床边。
没一会儿,君城非便来了,他跑进来的,脚下一绊,一个趔趄,差点儿没摔了。
我无奈笑了笑:“我又不会跑,你急什么?”
“你醒了就好。”君城非摸索着坐下来,然后握住我的右手,“我先告诉你我知道的事情。”
他组织了一下语言,我从他的叙述里得知了这场灾难的起源。
这是后来将白总部调查的结论,有一队考古学家,身份不知真假,他们在地底下发现了一个上了大时代的古墓。
这古墓是一个王爷墓,这个王爷有一个宠冠天下的妹妹,皇帝想要除掉王爷很久了,便编造了一个莫须有的罪名。
妹妹知道后,私下瞒着兄长,向皇帝请罪,最后从城楼一跃而下。可后来,这妹妹的尸体不见了,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就在不久之前,这位王爷的墓被人发现了。
考古队当即出动调查,可就是这一挖,出了事。我们这次的灾难,是这王爷墓里带出来的东西,是一种可以寄宿在人身体里,肉眼不可察的虫子。
而启动的机关,就是王爷的尸身。
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王爷被抬到了他的旧宅,也就是我跟凌雅所看到的那个位于山下的古宅。
君城非本来想带人查看,但是计划被凌雅打乱了。
那王爷诈尸了,君城非知道,但我们那天行事匆忙,他没有来得及跟上并阻止我们。
而那个墓穴,占地面积非常广,处于雪山之下,可奇怪的地方在于,这个墓没有多少陪葬的人,就连那个名冠天下的王爷妹妹的衣冠冢都没有。
君城非沉默了一下,说道:“还有一件事,这些怪物随着时间变强,而且那个王爷也离开了那个古宅,失去了踪影,所以我们现在各个据点的处境,都不是很好。”
我从床头柜上拿起纸和笔,将线索写在纸张上,我的左手字一般,但勉强能看。
君城非又继续说,爆发时间在三月份,也就是将白九队在追查三个搞破坏的恶性网红时发生的。
他们炸毁了蓄水池的水坝。
本来有一队人已经出发驰援了,但后来我让他留在总部,自己离开了。
后来君城非为了找我,被怪物袭击,他被迫炸掉了分部的武器库才得以脱身,可也在这场行动中,失去了双眼。
“我们怀疑有水源传播的可能,所以用水都尽量用矿泉水以及地下河的小型分流。”君城非苦笑一声儿,“现在这场灾难,一发不可收拾了。”
灾难发生在蓄水池位置,怀疑水源问题无可厚非,但问题就在于,蓄水池里的水最近一次更换,是在好几年前,那么不是活水的蓄水池,是如何携带病源的?
而凌雅虽然死亡,但也算间接放出了BOSS。按进度来看,这就像一堆小号去打一个满级大佬,这不是找死嘛?
凌雅这女人别是来人类卧底的吧?毁灭人类就靠这位大姐了啊。
我们,要装备没装备,要本事没本事,要物资没物资,拿啥给人家打?拿命嘛?
君城非说:“我们认识三年了,第一年,你爬到总部队长的位置,我是副队,第二年,你差点儿死在任务里,我带人炸了那伙儿人的大本营,受鞭刑,第三年,你自请来青镇做分队队长,我追你而来。那次任务,你受了伤,但你下了命令,没人告诉我你伤的怎么样。这一次,我一定会保护好你。”
一个人的深情大概不会作假,反正我信了。
就凭他能在最有能力的时候,放弃一步之遥的高位,甘愿去一个小镇子。
周月端着餐盘站在门口,她看着我的目光愁之又愁。她身边站着我第一天来时见到的,那个冲我喊嫂子的年轻人。
我冲她笑笑,她方才走进来。
“老大,你跟嫂子吃点儿东西吧。”那年轻人挑了挑眉,“哦对,忘了自我介绍,我叫柳访,是帮你做检查报告的医生。”
“蛇纹。”我偏头看他脖子上的刺青,“看到这个,就知道你是柳家人了。”
“哈,不愧是大嫂…诶哟…”
君城非一个爆栗打在他头上,冷声说道:“我是将白的人,不是街溜子。”
周月默不作声把餐盘放到君城非触手可及的地方,对我微微点头,然后抽了我一管儿血…
……
君城非是个话不多的,但是也够粘人,我走哪儿他跟哪儿那种,也就是上厕所他不会跟我一起了。
我把自己的过去写了一本厚厚的日记,重新整理了一下,原是忘记了三年。
我是被安子救走的,在那之前,我一定经历了什么事情,而这件事情,改变了我的血脉以及记忆。
而这件事只有我一个人经历,其他人并不知道,也就是说,除非我自己想起来,或者我能找到佐证当时发生了什么的证据,不然谁也帮不了我。
0040年,一月,我在君城非的基地过了有史以来最热闹的新年。
这个仓库名为白仓,不得不说,君城非很会挑地方。这个地方,粮食充足,有地下大棚,水源充足,地形属易守难攻。
白仓是将白九队的专属仓,不过也不是什么人都能进来的。譬如周月和柳访,他们两位都是年轻一代技术顶尖的医生。
青镇沦陷之后,君城非成了留守的保卫者。
彼时整个营地除了看守,其他人烂醉在一个大堂里,只剩下我跟君城非还是清醒的。
他被周月勒令不许喝酒,我被他勒令不许喝酒,冤冤相报何时了啊大哥?
我侧头看他,他脸上带着些许疤,安安静静坐在我身边。
我托着下巴问道:“你说,这场灾难会完美解决吗?”
“跟我无关。”他淡淡开口,“就算解决不了,我也能带着你逃出去。”
我以为他留下来,是心存家国大义的。
我反问:“那你的这帮兄弟呢?你也不在乎吗?”
话出口,我就想抽自己,这种话说出来真是败人缘儿,我还没来得及说一句我开玩笑,他就转过头来,认认真真的想了想。
他说:“不是你,都不重要。”
我心下一动:“那如果,需要牺牲我呢?”
君城非轻笑一声儿:“那就让人类灭绝去吧。”
我沉默下来,心里打定了主意要去蓄水池那边儿看看,那是一切事故发生的根源,只有在那里,才最接近真相。
已经休息了三个月,我已经好了个七七八八了,也是时候继续前进了。
我起了个大早,趁君城非还在休息的时候,便出发了。守门人认识我,也没为难,我走了几步,又退回来看他。
“君城非问起来,你就说我有事要办,天黑之前赶回,让他不要担心。”
守门人笑了笑,点了点头,他意味深长看了我一眼,也不说明。
君城非手下,到底都是聪明人。
我抬手看了眼手表,从这儿到水坝要横跨整个青镇,只能在路上找车缩短时间才能尽快来回。
不过我也没想过回来,既然要查,就要从头查起。
我一边走,一边用手臂担着笔记,将整个青镇地图勾画在上面,细细标注着可能作为救援点的地方。
整个青镇能作为这样地方的,大概有十三个,按照行程看,需要一个星期左右。
我在离白仓不远的地方找到了一辆机车,钥匙还在,当下便收好笔记出发。
路上倒是有些怪物,不过都没有攻击我,风扬过发丝,直到中午,我便抵达了蓄水坝附近。
路上还顺走了箭道场的弓箭,这里一片狼藉,时间太久痕迹已经被风蚀,但不难看出痕迹。
我翻开笔记,将现场尽可能还原。
首先这里的堤坝应该是先被炸毁,将白的人随后会赶到驰援,地面上有打斗痕迹,还有车辆残骸。
这里应该有过车辆炸毁的痕迹。
我抬头看向四周,有监控,但现在全城无电,就算有监控,也不可能还原当时的全貌。
我咬着笔杆,只觉得头疼至极,缺少很多设备,对关键线索的调查受阻严重。
“沈昔棠?真的是你?”
我想到那个想置我于死地开枪的男人,当下抬弓拉箭,回过身,正看到一个年轻姑娘,她一脸惶恐的退后了几步。
我挑了挑眉,放下弓箭:“你认识我?”
“当然,现在很多人都在找你。”她走近几步,亮出了证件,“七队队员,郑荷鸢。”
我还没来得及看,只觉得腹部一阵剧痛,她冲我露出一个笑容,满眼森然杀意。
我握住她的手向下压,而她的力道,还在往上,我咬着牙抬起手一掌寸劲儿推了过去,她的手带着刀抽了出去。
天空飞过一只蓝色的机械蝴蝶,她抬头看了看,甩了甩刀上的血。
“有点儿本事的啊。”郑荷鸢低头看着肩膀被推的地方,抬指将一张内存卡丢在了我脚下,“钦克萨是个什么地方,不用我告诉你了吧?怪物动不了你不假,可人就不一定了。沈昔棠,看看这个吧,你会想知道的。咱们山不转水转,后会有期。”
她转身就走,我想去追却牵的伤口生疼,只得靠在机车边喘息着。
我弯下身捡起那张内存卡,找了个地方把伤口裹起来,现在只能祈祷,我能找到一个地方,可以把这张卡的内容看一下。
这一刀伤的说重不重,处理好以后并不影响行动。我在附近的居民楼找到了泡面,支火烧了水凑合着吃。
我边吃边翻着笔记,卫星网络应该可以连接,不过需要破解密码,将白一直在追查那三个炸毁堤坝的人,那么一定有相关的监控可以查看。
不过现在的问题是,我需要一台满电的笔记本。
我将堤坝附近的地图扩大画出来,点了几个附近的电子商铺。
这是最直接最简单的办法。
我咽了口泡面,标注着笔记点,从民居里找了一张U.盘,把内存卡放进去,穿绳挂在脖子上避免丢失。
我有一把手枪,子弹只有六发,除非不得已,不然恐怕不能使用。
那个名叫郑荷鸢的女人说的没错,我不会被攻击,可问题在于,她这句话也是在间接告诉我,我跟幸存者拉开了对立面。
我需要链接到外面的通讯,光靠我们城中的人,力量还不够。
我在笔记上写下一个人名,李秋阆,夜城现任城主。他明明有能力向外界求助,可是迟迟没有动静儿,这是为什么?
这样的事情,越早解决越好,可他偏偏一个人压了下来,这样的人,属实难担城主之任。
我把泡面吃完,灌了一大口汤,抽了几张纸擦了擦嘴巴,收拾好一切出门。
按照计划,我在一家电子商铺找到了笔记本电脑,而且数量还挺多。
我把柜台里的搬出来放在桌上开机,又将店铺的卷帘门落下来。
只靠这样肯定不行,电是会用完的。
我脑子一跳,发电机!我怎么早没想到?白仓能完整运作一定也有发电机的功劳吧?
我真是失忆之后脑子都丢了,不过现在这些东西也足够我使用了。
我把笔记本电脑全都开机,连接卫星网络,顺手将U.盘插在电脑上查看。网络连接需要破解时间,我一边操作一边看着内存卡的内容,可渐渐的,我的心凉了下来。
这个视频内容如果发出去,无异于直接判了我死刑,我身为一个人,跟怪物走得近,又不被攻击,怎么想下场也不会好。
视频没有声音,我开始看第二遍。
视频一开始是在一个门窗紧锁的民居中,一辆救援车停在了门口。
随后,我走出来,站在一片狼藉之中与救援队交涉,接着救援队的车接上我身边的人。
这应该是我负责的救援基地,人不多,九个,可我却留了下来。
雪花屏空当的转场,紧接着是另一个场景,那辆救援队的车子,直直的开进了水里。
我摁下暂停,倒回去看了看,从停下到车辆发动离开,没有任何人在这辆车上做过手脚,那么问题出在哪儿?
我耐着性子看下去,那辆车沉没之后,约摸二十秒,从水里爬上来一个人。
这个人抬头看了一眼天上,此时方才露出脸庞,我摁下暂停,从铺子里找了纸笔,在本子上细细描绘着这个人的面目特征。
眉偏浓,眼角微挑,唇薄,黑色连帽衫,手臂露出,没有纹身,但有疤痕,看手臂肌肉程度,是个练家子。
时间应该在午后,看太阳照影建筑物和水线高度,这个人的身高,应该有一米八。
他穿着救援队的衣服,应该是混进去的,也就是说,幸存者这边有内鬼。
可是这场灾难的爆发,对他们有什么好处吗?
我把画像放到一边,最后一幕,是我跟一个“人”,不,可能他不是人,从口型辨别,我称呼他为“九白”。
我同他关系要好,不过大多场景都是黑夜里拍摄,模模糊糊的只能看到一个影子。
只有最后一段,是在一片花海,接下来,九白带着我,走了一段路。
我能确定的是,我那个时候已经失去了知觉,从脖子上的痕迹来看,应该是被咬过。
可九白压根儿不是正常人,怎么会带着我走这段路?
在最后一幕长街上,他护着我倒了下来,视频结束。
它后续应该还有,只不过不在这张卡里。
我摁下暂停,将笔记翻开崭新的一页,从地理位置来看,第一个出现的救援基地,应该是第九基地,我将大地图范围中包含花海的救援基地画出来。
这个地方在青镇最南,南边是一个小海湾和进入雪山的小路,花海和基地地点应该在这儿。
我圈出重点范围,又仔仔细细看了长街的对照点,有商场,有便利店,而且有灯光,看太阳的高度和地上的建筑影,应该在三点左右,阳光普照范围很广。
这应该是青镇的青浦商业街,但是商业街这样的建筑群很多,并且通往的地点是八线广场。
这个广场周围的建筑风格像是强迫症修的一样,排了八条街,风格和建筑以及店铺就像复制粘贴一样,是呈现放射线的对角广场。
我把地图画出来的功夫,网络已经连接成功,我将耳机戴在耳朵上,试图同外界取得联系。
可还没等我思考该联系什么人的时候,一道视频通讯打了进来。
我摁开接通,对面是一个年轻人,看起来年纪不大。
他喜出望外的喊了一声儿:“联系到城内的人了!”
可接下来,他脸色一白,撑着桌子就站起来了,指着我半天没说出话来。
“怎么了?”一个人拉着椅子坐到他身边,挑了挑眉,“你是沈昔棠?”
“凌哥,她她…她她她…”
那年轻人差点儿咬着舌头,“她”了半天也没她出个所以然,然后被旁边的人狠拍了一巴掌。
“是我。”我撑着下巴看着屏幕那头,抬眼又看了一眼电量,“我想知道,夜城什么时候才能等到救援。”
……
坐在我面前的人是一个戴着鸭舌帽的年轻人,他有一双湛蓝色的眸子,整个人带着初秋的清冷气息。
他叫邰秋凌。
他面无表情的打量着我,然后说道:“救援的事,恐怕得等等,有人在拦截我们的救援。但是你,可以成为我们的内应,我需要你做一件事。”
我皱了皱眉:“你说。”
“我需要你,解决掉城主李秋阆。”
他说这话的时候,一点儿感情都不带,就好像同我说,今天吃什么一样。
我并非理智全无,于是问道:“理由。”
邰秋凌嘴角一勾,嘲讽的笑着:“他并非是好人,这个理由足够么?你转头看看窗外,还有一座城该有的模样么?”
我沉默了一下,说道:“我有什么好处?”
邰秋凌眼露惊诧:“你不想救这一座城的人么?”
“没好处的事,我为什么要做?”我嘴角一撇,点了根烟叼在嘴里,“我会寻找一个制高点作为据点,你们要与我共享情报,我需要最优先级的救援与医疗设备。”
邰秋凌犹豫了一下,方才开口:“成交。”
“痛快。”我看了眼电量,还有百分之五十,于是又继续问,“时间限制。”
“没有时间限制。”邰秋凌顿了顿,“我发给你一个视频,你可以拷贝看看,找到临时据点后,再通知我们。”
他切断了通讯,但是发过来一个视频,我点开看时,只觉得触目惊心。
那应该是郑荷鸢给我的视频后续,或者说,它可能是被剪掉的过程。
视频中,是在那长街之上,九白手里拿着一捧花,我无意识的坐起身,脸色苍白的将刀插进九白的胸口,直接剖出了心脏,然后…
然后我把那颗心吃掉了,九白的尸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烂,我倒在地上,再也没动。
我只觉得胃部翻腾,差点儿把母奶吐出来。
等一下…
我将视频暂停,细节放大,在我脖子和脸上蔓延开的东西,是一串藤蔓一样的东西,绽放开一朵花儿在脸上。
那花卉图腾,就是这时候出现的。
我瞪大了眼睛,忍住反胃的感觉,将视频拷贝下来,将那个图腾印在了纸上。
电量不多了,我从铺子里把能带的东西装包,收在一起背在背上,又找了一张简概地图,将玉镇的地图点画了出来。
玉镇,是城主府所在的地方,也是狱城的中心主镇。
既然答应了,那我便一定得去做,君城非的眼睛,我是治定了。
我还没开始动身,店铺玻璃,就被一个人的背部撞开,那人是倒飞进来的,落地时脚步后刹,方才以招架的姿势停下。
他背后的衣服被玻璃划破,我定定的看着他,哑然开口:“君城非。”
他不答话,我这才看到,窗外乌泱泱来了一堆怪物。
原来不知不觉已经黄昏了。
昏暗的光线,那惨白的面孔映入眼帘,我将君城非拉住,定定的站在原地。
我握住弓箭,低声说道:“我在,别怕。”
可那群怪物看到我,退后几步,我们只有眼前的出口,只能从这里撤离。
我跟君城非走了几步,那些怪物便退后几步,慢慢分散到两边,一个穿着古装的长发男人,缓步走过来。
他目光冷冽,一身杀伐气,有一双丹凤眼,眉飞入鬓,薄唇微抿成一条线。
他的目光死死锁在君城非身上,我忙上前一步,将人挡在身后。
“好久不见。”
他声线沉稳,带着久久的怀念与温柔。
“你是…那个王爷?”我咽了咽口水,只觉得遍体生寒,“你…你想怎么样…”
完,撞Boss 了,这还能活吗?大佬,给个机会,我还能杀。
“只是来看看你。”他半晌才微微挑眉,开口说道,“三天之后,我在青镇花田等你。”
我微微歪头,:“为什么?”
“时也,命也,运也,你去了便知。”
他转身一抬手,被那群怪物簇拥着离开。
君城非伸出手,摸到了我的肩膀:“昔棠?”
我反问:“你怎么来了?”
“我担心你,沿路找过来的,没想到遇到了它们。”君城非摸索着握住我的手,用力攥紧,“还好你没事,不然我要自责一辈子。”
我又想起那个问题,牵着他往前走:“还是那个问题,如果有天,到了牺牲我才能救下整座城人命的时候,你会不会同意?”
“我不同意,死都不同意。”君城非认真的开口,“如果有朝一日,有人想牺牲你保全一切,除非我死了。”
他是真的喜欢我,才会在此时此刻这么认真。
我回握他的手:“我答应你,让你娶我,但我有个条件。”
君城非喜上眉梢:“别说一个,就是一百个,我也答应。除了让我放弃你,我什么都答应。”
我垂下眼,呼出一口气:“无论我现在,以后做什么,你都要尊重我的决定,并且接受。”
“好,但是我一定要陪在你身边。”他睫羽轻轻颤抖着,“我跟着你,我才放心。”
我不知该做出什么表情,便微微勾唇:“好。”
我们前往塔楼,这是属于青镇的最高建筑,里面有发电机,附近也有足够的物资点,离第九基地非常近。
我将临时据点定在这里,这是一座钟楼灯塔,一般没人来,但是君城非作为第九小队副队长,有自由出入这里的钥匙,这里的备用电也足够我接下来几天时间的使用。
我将无线电脑全部插好充电,开启备用电的同时,关闭了塔楼的钟表与照明灯。
君城非就安安静静坐在一边,手里摆弄着从附近搜刮来的面包,我打眼一瞅,这小伙子拿的全是面包。
我一边点燃蜡烛,一边说道:“城非,你咋只拿了面包。”
“泡面对胃不好。”君城非摸索着铺床,“谁说我只拿了面包,我还拿了奶。”
“行吧。”我把塔楼的电脑打开,连接上卫星网络,“我们用三天时间往返玉镇,你觉得可能性有多大?”
“…那得看我们怎么去了,光靠走,别说三天,三十天都未必能到。”君城非顿了顿,“兴许我们就饿死在路上,当亡命鸳鸯了。”
“呸呸呸。”
我看着登录时间或许还有一段时间,默默处理好伤口,就凑到他面前坐下,感受到我的动作和呼吸,他身子微微后仰,耳尖儿都红了。
君城非磕磕巴巴说道:“怎…怎么了…?”
我笑道:“你怕什么呀?我还能吃了你不成?来,睁开眼睛,让我看看。”
他摸了摸鼻子,坐直了身子:“那…你别害怕…”
我嗯了一声儿,他方才整理情绪,缓缓睁开眼睛,我对上他的眼睛,那是一双如同樱花星辰的双眼,虹膜变异成了粉白色,眼圈儿微微泛红,除了丢失了神采,与一般人无异。
我抬手抚过他的脸颊:“很好看。”
他握住我的手,低低一笑:“是吗?可吓到过不少人。”
想来他刚刚看不见的那段时间过得也不好,但现在经过时间沉淀,这双眼缓和了很多。
如果他的眼睛颜色不会恢复,如果我没有因为九白脸上有痕迹…
可现在,哪怕等到事情结束,我与他,恐怕也不容世俗。
其实他还好,只是我,却怎么也过不了心中的坎儿。
“只要你喜欢,别人的意见,就都可以不用采纳。”他似乎感觉到了我的低落思绪,将我的手包在掌心里,一字一句掷地有声,“天地浩大,我只在乎你一个。”
说不动心,那是假的。
我脸颊发烫,心脏擂鼓一般跳动着,理智却一遍又一遍告诉我,不可以的。
……
天夜将白,我终于第二次联系到了邰秋凌,他的发丝如同雪一样白,睡眼惺忪的挠了挠头发,将帽子压在头上。
“这是…君城非吧?”邰秋凌眯了眯眼睛,“这双眼睛,倒是很特别。”
“我会去办你交代的事,但我要求最快救援。”我一手手肘搭在君城非肩膀上,“怎么样?”
“可以。”他一口答应,“韩束的事,你知道吗?”
“我知道。”发生在四年前的事,我当然知道,“怎么了?”
“你是聪明人,知道我想说什么。”他看了眼君城非,眼里的顾虑显而易见,“视频你看过了吧?”
“是。”我微微叹了口气,“九白…到底是谁?”
“你想知道的一切,在王爷墓里,会得到答案。”邰秋凌撑着下巴,“有些事,你光问我,是找不到答案的。”
“我知道了,我会去一趟王爷墓,随后准备前往玉镇。”
邰秋凌点了点头,说道:“我等你消息。”
他倒是没有催促,看了眼君城非,便挂断了通讯。
我相信他是个聪明人,自然也能在看到君城非这一刻明白我向他提出的要求到底是什么用意。
君城非方才开口:“那是谁?”
“我的…朋友。”我笑了笑,“他在外面,随时可以接应。”
“我喜欢你,但是不代表我傻。”君城非拉了拉我的头发,“你是不是答应了什么事?”
“我打算,杀掉城主,伪造城主文书,请求救援。”我靠在他身上,“你觉得如何?你要是怕了可以…”
君城非打断我的话:“好,我陪你。”
我捏住他的脸:“我说的什么你听清了吗?”
“听清了。”君城非轻轻眨了眨眼,“我只是眼睛不太好,耳朵很灵光。”
我咋舌:“那你还要陪我一起?”
“你干嘛我就干嘛,你动手我递刀,人没了我帮你毁尸灭迹。”君城非拉下我的手握在掌心里,“我后悔没能早点说喜欢你,生怕你讨厌我,现在再说,恐怕也晚了几分。”
那一刻,他双目暗淡,也挡不住眼里琉璃一般的光。
我多希望什么都是假的,可铁一般的事实告诉我,灾难是真的,我吃了人心是真的,他喜欢我,也是真的。
我远配不上他的好,也配不上他的一往情深。
是夜,他拥我入睡,身上的温度暖到了心里,我望着灯塔外的长天,闭上了双眼。
……
空闲的时间,我将划出的地点全都走了一遍,也只能大致还原了具体情况,却因着丢失了记忆想不起细节。
随后,我联系到邰秋凌,将郑荷鸢与那个混进救援队,导致车子沉没的人的肖像画传了过去。
邰秋凌答应会联系城中戒备这两个人,具体的事,他会安排的。
我度过了最忙碌的三天,期间,我联系到了安子,他同我说,我走的那天,跟羌梓前后脚。
同天,羌梓遇到怪物潮,被绞杀了。
凌雅等人的尸体也被发现了,更重要的是,他们可能遇到了怪物首领。
他问我:“姐,你有没有受伤?”
我敲着无线电报回复他:“我没有受伤,首领是凌雅放出去的。另外,羌梓等人,意欲除掉我,我没救他们。”
安子只回复了一句:“你没事就好。”
三天后,我按照约定,跟君城非前往花田。
远远的,我看到那个王爷被怪物簇拥着站在那里,他站在花田中,发丝随着花香与枝条摇曳,轻轻荡开一个弧度。
他捻着一枝花儿,微微抬眼,脸色苍白,却难掩他身为王爷的上位气息,那一刻,他不需要动作,天地万物似乎就能立刻俯身跪拜。
我站在外围,定定的看着他许久…
他目光流转,看到了我,开口说道:“你来了。”
我拉着君城非,走到他前:“你叫我来,有什么事?”
他低低一笑,凑近我,压低了声音:“杀你。”
我惊出一身汗,退后一步,君城非却上前一步,挡在了我面前,背脊挺直,全然一副拼死护我的姿态。
“本王逗你的。”王爷直起身子,“本王叫燕常青,本王要你,亲自送本王回苍雪峰。”
君城非冷声说道:“你自己不能回去嘛?”
燕常青冷眼一瞥,缓缓从唇里吐出一句:“跪下。”
那一刹那,君城非攥紧了手心,身子直挺挺的跪了下来,压倒了一片花儿叶。
就连我也能感受到那绝强的压迫感,心脏骤然加快跳动,似乎要冲破胸膛。
我攥紧了手:“好,我答应你,送你回去。”
燕常青看了我一眼,一挥袖摆,话是对君城非说的。
他说:“不要以为她护着你,你就可以在本王面前放肆。”
我扶住君城非,拽着他站起来,他额角冷汗已经滴落,唇角紧紧的抿着。
我硬挤出一个笑:“这位王爷,您不需要我们八抬大轿抬您回去吧?”
“无需。”他摆了摆手,将身后的怪物群挥退,“那么,即刻出发吧。”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