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双动身去了东莞。日子还是按照它自己的节奏,一分一秒地流淌着。我还是照样上学,村里人还是照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关于双双妈,沉寂没多久的流言又纷纷冒出头来。这也正常,村里这些人,除了埋头干农活外,总得有点消遣,打麻将需要时间还可能输钱,嚼嚼舌头可是什么成本也不花,什么风险也不担。
人们这次议论的焦点是双双妈极有可能跟她的小叔子两家合一家,这样就皆大欢喜了,她自己也好,三个孩子也好,都有人照应,毕竟是亲叔叔嘛,待侄儿们还能差到哪里去?总比外人强一百倍。再说平日看他们叔嫂俩,相处的也是极好的。这样看来,这件事简直是顺理成章天作之合了。
又一个返校日,我刚走进教室,一个叫小慧的同学跑过来拉住我,她脸上的笑容有些神秘莫测。
“我问你哈,你们村里是不是有一个叫青青的女孩?前一段时间没了爸爸的。”
“对啊,你怎么认识她?”我满腹疑惑。
她一脸八卦的笑:“你知道吗,昨天她妈带着她到我舅妈家,跟我表哥相亲呢!我舅妈喊我们都去看看,我表哥嫌她长得不好看,但我舅妈觉得挺好。”
“是吗?她还行吧,就是不太爱说话。我们小时候总在一起玩的。”
青青只比双双大三岁,今年应该只有18岁,她妈妈就这么着急带她去相亲,而且我在村里根本没听人说起,大概是瞒着人进行的。
那一年的腊月,青青就出嫁了,果然是嫁给了我那同学小慧的表哥。论辈分,我妈妈是青青的堂嫂,又儿女双全,算是有福之人,作为女方代表去送的新娘。
我很纳闷,不知道双双妈为什么这么匆匆忙忙就把女儿嫁了出去,村里人显然也有同样的疑问。
我记得学校的政治课上讲过,法律规定的结婚年龄是女方要满20岁,小慧也证实了他表哥并没有领结婚证。
双双回家过年了,却不见他哥哥的身影。村里人问起来,他支吾着说留在厂里加班。半年不见,双双长高了许多,肩膀也阔了,脸上的稚嫩消失不见了,穿着打扮看起来像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他经过我家门口时,像个大人那样跟我爸爸握手,还掏出口袋里的烟,极熟练地抽出一支,递到我爸爸手上。
这个样子的双双,真让我感到陌生,我这才意识到,从前我们一起玩耍的日子,早已一去不复返了。我多么怀念以前那个脖子和手臂涂满痱子粉身上散发着香味的少年,他露出迷人的微笑邀请我们:“要不要去我家看电视啊?”那个少年是什么时候消失不见的?是在他妈妈离家出走之时,还是在他爸爸去世的时候?
他长成了大人,早晚我也会变成大人的,但是我们的人生道路已然不同。我跟他已经没有什么话说,在村里碰到时,我们淡淡地打个招呼,然后各自走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