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德·康诺弗,当时刚刚搬到纽约,从跟人谈话还有看报纸,知道在纽约有数量巨大的一批人会进监狱——主要是因为触犯了一系列跟毒品有关的法律。
有没有一种新的办法来写监狱呢?还有什么东西是还没被报道的?
答案是,惩教官员,还有监狱护卫。惩教官员对监狱有非常贴近的了解,可是,绝大多数人却对他们一无所知。
《纽约客》喜欢这个想法,给特德分派了一篇文章,让他写纽约北郊的一些惩教官员和家人的故事。
本来的计划,是写一写惩教官员的工作和家庭生活。不过,纽约惩教服务部对《纽约客》不是特别看在眼里,而且说,只有一次采访监狱的机会。
可是,如果特德不能看看受访者是怎么工作的,根本就不可能写出他心里想写的那种深度的东西。
另外,纽约惩教服务部也拒绝让特德跟踪采访一个通过七周惩教训练学院培训的新的惩教官员。
怎么办?
事实、亲历、秉承诚实原则,是非虚构写作的底线。
特德想了很多办法,都没有办法参与式采访惩教官员。
几天后,一份惩教工作的申请表像其它普通的申请表一样被提交给了纽约惩教服务部。
申请表是如实填写的。一个自由职业的作家。历数了各种曾经做过的各种卑微职业:管理公寓大楼、辅导小孩西班牙语、为人通过SAT考试做家教,还有教有氧操。夹在这些职业之中,还说了申请人曾经在《阿斯彭时报》(The Aspen Times)当过记者。
特德心想:“当过记者,这会不会被当成危险标志。”
结果几乎可以算是一个奇迹:特德被录用了。事实证明,对于惩教服务部来说,真正的危险标志,是坏的信用记录,以及坏脾气。在他们看来,欠债的人更有可能接受犯人的贿赂,而平时就经常情绪失控的人,在监狱工作的时候,则是一定会如此的。
成功被雇用之后,特德就立刻开始在惩教学院接受培训。在培训的最后一天,被分配到了星星监狱。这是纽约历史第二久的监狱,也是——很幸运——离特德住的地方最近的监狱。特德决定就这么干下去——当时他以为,可能会干上四个月。不过,在干了四个月之后,特德发现得到的材料还不足够写一本书——因为还没有足够多的事情发生在他身上。最后待了10个月。
在那段时间中,即使在特德自己的认知里,他主要是一个惩教官员。那时确实就是这样。有一个例子:当特德在那里待到第九个月的时候,他们宣布要进行一项每五年才举行一次的考试——是升职考试,为那些想要升警司(sergeant)的人准备的。特德回忆说:我记得,我当时确实想过说,“哦,我最好去报名。如果错过了这一次,就要再等五年了。”
这是一份非常紧张、要求非常高的工作——对于新手而言尤其如此。事实上,这份工作让特德基本上没法再见到其他的朋友。脑子里也没有任何空来想别的事情。他确实进到监狱里去了。一天一天地,忙到了这样的程度:基本上没有时间去想自己的书的进展。每天忙着把犯人领入或者领出他们的囚室,忙着跟他们交涉。事实上,特德是在离职之后,才开始写草稿的。
特德说:“之所以没办法在还处在这份体验之中的时候进行写作,是因为在那种状态下,我无法知道它到底是个具有什么形态的东西,以及它要如何结尾。我需要能够从整体上去对它做一个反省。”
特德·康诺弗,最后完成了报道,后来还出版了一本书《新杰克》,带来了监狱的变革。
在《新杰克》中描绘了一下B-区,也就是特德所工作的那个巨大建筑物。那里面住着600名犯人,它差不多是世界上最大的独立式监狱区了。走进这栋楼,里面非常晦暗恐怖,窗玻璃好像有50年都没擦过的样子。特德把这个细节写到了书里。后来,B-区的一位犯人的妻子在看望了她的丈夫之后给特德写了一封电子邮件,里面说,“我的丈夫只是想让你知道,你的书出版一个月后,他们把窗户擦了。”
这就是非虚构写作的力量。
很敬佩为写作非虚构故事,而做出如此多付出的人。我愿意以他们为榜样。
特德·康诺弗(Ted Conover),他的书《新杰克》入围普利策奖决选名单,获得2001年NBCC奖,此外,他还是古根海姆奖获得者(Guggenheim fellow),哈佛大学客座研究员,并在布瑞德·娄夫写作协会和纽约大学授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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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虚构写作是根据作者或受访者所见所闻、或亲身经历的真实事件和细节,创作者秉承诚实原则进行的写作。获取素材的方式主要是参与式访谈。
下次,我们一起探讨:参与式访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