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我在大理面对的是洱海,背后穿过屋脊,便是苍山。
我在大理,但这是大理与北京的距离之间的故事。我发现,当和人事物拉开了距离,就会看到更多,很美。
5月底的一个家庭故事采访,到现在我还没写完。我给自己不断的找理由,不去做这件事,但同时一直在攻击自己的无为,无法心安。
这是我北京的故事。
7月,那个焦躁不安、假装平静的我被老婆带到了大理。我的人来了,把上面的议题也带来了。
我很好奇,这次大理之行会给我带来什么启示。
2016年的这个时候,因为来了 大理我找到了自己人生新的方向——做心理咨询师。
2020年年,也就是那次大理之行后的四年,我再次回来。此时,我已经是一名心理咨询师,一名家庭关系课程的讲师,有了自己经济收入、和自由时间,享受助人工作者的快乐和感动。
这四年,我积累了好多家庭故事,我想把这些故事整理好,当作过去四年的的一个总结。
从2018年开始,我为每一个案例我都会配小插画,让道理更清晰、可见,很多人喜欢,我也是,享受其中。现在,因为疫情,也因为我觉得时间到了,我想静下来心来把这件事做好,我经常对别人说,我想把这件事做一辈子。
这次来大理之前,老婆给我看了王丹在一席的讲演视频。视频的开头片花提出了这样一个问题:假如余生你只做一件事,那会是什么?
第一次面对这个问题,我的心堵了一下。我竟然没有说出我想把案例做出来,做一辈子这样的话。
我很奇怪,这不是我一直想做的嘛?但为什么当我直面这个问题时,答案却不是这个。
如果现在让我直接回答,我想做一名艺术家,曼陀罗艺术家。写下这句话,好像放松了很多。心里不再这么卡了。
但下一个声音是不甘心,不甘心这件整理案例故事的事情就这样做了一半,半途而废。
是的,如果我到死的时候这件事没做完,我会死不瞑目的。
但为什么回答问题时我的答案是曼陀罗而非案例集?
我想,历次的曼陀罗绘制过程中,我都要面对无助、迷茫、愤怒、挫败、惊喜、冒险的过程,穿越这一切后最终完成,好开心,好像是一种释放。
我想问自己,我释放了什么?也许不是释放,更准确的说法是经过,经过了这么多的情绪,只不过是曼陀罗带着我经历了这些情绪,这一切只是个过程。
王丹在她的四十英尺民宿黑板上,有这样一段话——一切尽可经历,而不必据有。
听说西藏的僧人要用3~4个月绘制一张曼陀罗,最后的绘制仪式是将曼陀罗毁掉。我不知道他们怎么毁,但写到这里,心里是颤巍巍的。
对于我,我承认我还没准备好接受“不据有”的结果,至少没有这个“不据有”的勇气。比如,我画过的两幅曼陀罗被镶在了框框里,挂在了工作室,我希望祂们被别人看见,被别人赞叹,我是开心的。
我发现,王丹也有,她像我们介绍她自己设计的建筑时的样子,和我向别人介绍我的曼陀罗时是一样一样的。但她也承认,从现在算,再过12年,现在的四十英尺就要还给房东了。
所以,我猜,所谓的不据有,也许是一种在经历后的满足,然后可以放下了吧。但在这之前,那个爱和喜欢在,那个和心爱的人事物在一起的心意还在,所以放不下也是自然的。但这要和王丹核对一下,看她是不是这么想。
现在我承认自己还是一个放不下的人。但放不下的人突然意识到要提醒自己,早晚还是要放下的。反正不是在活着的时候放下,就是要在死了的时候放下。活着的时候放下,反倒是一种体验,算是死之前走过这一生的福利吧。
在王丹家有一只寄养的斗牛犬,叫做“歪歪”,王丹说他是来兼职做客服。这家伙粘人、呆头呆脑的,我就给他画了张水彩画。后来我决定把这张歪歪的水彩画送给王丹,算是在自己47岁的时候第一次心甘情愿地送自己的画给别人。
我想,如果此行大理有一个收获和学习的话,那么“不据有”应该算一个吧,我尝试去做了!这是我的新故事!
回到卡住我的那个案例集,这个困扰好像就是一个画曼陀罗过程的一部分。
最大的干扰就是画曼陀罗时画不下去,卡卡的,也有质疑和怀疑的声音——“这样做也去,有意义吗?”
在那几次画曼陀罗的过程里,我发现将曼陀罗完成是一个分水岭,在这之前所有的意义都是头脑的解释,真正的意义都是出现在做完之后。
我还发现,在事情完成之前,我愿意把自己放在一个充满挑战的事情里,或者说,做一件在外人看来特别特别了不起的事情,然后一下子亮出来,让别人“哇”那么一下子,赞叹我好棒。
是的,我喜欢这样自己被别人看到。或者说,我的内心里也有一个自己,特别想要别人通过我的作品看见我的伟大。
但这个命题是真的吗?当曼陀罗画完后,我心满意足、瘫倒在画前,凝视着画,心里就是一个词——牛逼,这个牛逼是我给我自己的,与他人无关。
这几天天天和几位艺术家、诗人、以及新老朋友混在一起。他们每一个人都有我数得出的令我钦佩的点。
很奇怪,我内心里的钦佩后面藏着对他们的嫉妒。
看,我把目光释放在他们的结果上,他们的光环。但,我也看见他们真的活得很真实,他们会去农民的地里偷黄瓜,上树摘李子,直接放到嘴里吃,会做令自己莫名其妙的梦。是的,他们真实得很普通,甚至连我这样的普通人也做不到的普通。
好像,对于公众所了解的他们,或者说我在乎的功成名就,只是他们全部生活、经历的一部分而已。更多的,他们要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展开自己的人的真实的一面,而非永远活成别人眼中的神。相比他们的成就,在我面前的他们更舍不得丢掉真实的自己。
再次回到我关于案例集的议题,我知道我再怎么有天赋也不可能逃掉一段痛苦、纠结、自我怀疑的经历直奔结果——功成名就。
我仍然不能确认,结果是不是真的不重要。但如果非要用结果讲一个人的故事,这个故事很简单,不过5个字:一个人死了。
就这么简单。
这让我开始意识到,通往结果的那个拉扯纠结的过程也许才是故事的重点。就好像我画了歪歪过程是我享受的、我决定把歪歪的画留给王丹,我也有一丝丝的怀疑和不舍,但我还是打车去了四十英尺,把画亲手送了出去,这个过程中的小心思和努力才是有意思的。
我发现,写案例集真的只是老天安排我去做的一件事,祂是个伪命题,但这件事带给我的真正命题是“去经历这个过程”。
也许,当真的把案例集写完了,我会瘫倒在地上,骂自己怎么这么牛逼,然后转到下一件事情上。就像去年的情绪伙伴卡,画完了,我就有点不想再继续带着祂往前走了。现在,我只想让情绪卡片带着我往前走,可以很长时间不去管祂。
还有呢,我有没有出书、成为个啥,伟大不伟大并不影响我和任何人交往,这是事实。天哪,我发现,想要逃离伟大和光环不正是我几年前在做的事情吗,没想到“想要伟大”这件事,换了身衣服又转回来了。
那么,我想说,想伟大也没毛病,但不一定把某件事当做唯一的办法,这样就卡住了。
其实我想说的是,我的伟大来自于我愿意在每一个过程中,将遇到的所有困难和阻力当作成就我的一段经历,我看着祂们、记录祂们、和祂们对话,然后分享出来。
这样的我,就已经足够伟大了。
说一下王丹之所以选择把自己藏在山村里,过着不出门的在旅行生活,原因在于下面的几个问题,同样,我也想回答一下:
问题1——如果你的人生是一部电影,电影的名字是?
答:曼陀罗
问题2——你会邀请谁来出演你的人生的电影
答:这么宝贵的经历,当然要自己来。
问题3——假如余生只做一件事,那会是什么?
答:让生命灵感带着我,与有趣的人相遇,成为别人好故事的一部分,然后用文字、图画记录下祂们,分享出去。当我死了的时候,把这些故事拼接在一起,就是一个好故事,一幅漂亮的曼陀罗了!
感谢陆振宇老师在昨天和我互动时的回应,是他建议我去跳出事情的本身, 了解这件事情究竟勾起了我的哪些功课。
功课1:对伟大和功成名就的渴望,很俗,但没办法。想明白了,是否出书真的无所谓,那是个结果而已,但真的价值是这个从无到有的过程。
功课2:社交的恐惧。当我和一群了不起的人在一起的时候,我很希望有一些什么光环可以加持我,其实人家根本不在乎我的光环,而是是否真实和自在的在做着自己的事,哪怕是傻傻的发呆,一句话不说。
功课3:对于钱的担心和恐惧。我一直认为,离开了事业单位,活成了个自由人,未来的退休金可以是我的稿费,但这样的想法真的很简单,不是不可以,但为了赚退休金来花时间写东西,达到这个目的还不如去炒股票来得刺激。其实我当下不穷,这倒是真的。
第二次去四十英尺,看见了王丹用丙烯在麻布门帘上写下的篆书:穿旧衣裳,与老情人,往新鲜处,过好生活。
在我眼里这既是王丹的愿景,也是她在四十英尺每日的生活。我忽然在想,会不会这才是王丹给那个终极问题写的答案呢?
后续:
王丹回答:“我如今的身份是个院妇,每天过着喜欢也相信的园地旅行的生活。”
但她也强调,这是她目前的“自我定义”,但也会不断的编辑和调试。
哦,原来终极问题,其实只有当下的答案,但对未来的未知仍然无解,但可好奇、可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