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禁咒】
白影是个不出十岁的小女孩,瑟瑟发抖的缩在角落里,满怀敌意的看着面前的一男一女。
夜枫往前一步,正待伸手去抓女孩,夜魅挡在了他前面。
夜枫冷峻地看着面前的女孩:“将军对一个来历不明者,可还能起什么恻隐之心?”
“你看她。”夜魅低低的说,专注的盯着女孩,眼眸中蓝色幽光大增:“你看她的眼睛。”
夜枫大吃一惊,白衣小女孩有一双与夜魅如出一辙的蓝色眼眸!
女孩方才仇视着眼前的两人,此刻看到夜魅的眼睛,也不由得一愣,随即晕眩了过去。
还没等到夜枫反应过来,夜魅拦腰抱起女孩,放下披风遮盖严实,提枪飞远,朝向主营帐而去。
夜枫迅速跟上,女将军低低语到:“此事先不要惊动旁人,你也先回营,待我传令。”
夜枫定定神,快步走回瞭望台,布置好一些防范,查验了四周安全之后,才略安心。走回营帐的路上,天已经蒙蒙亮了。
将军大帐里。
夜魅轻轻将仍旧昏迷不醒的女孩放在自己的床上,整理好床褥,抽出手,却发现抽出的手掌上血迹斑斑。
她又是一惊。待将女孩轻翻过来,背朝上,掀开透血的外衣,女孩后背上,满背刻印的一个巨大圆形符咒赫然出现在她眼前。是新造的?伤口血迹未干?抑或是旧伤?激烈奔跑之后撕裂?尚不得而知。
符咒由远古象形字和神秘梵语交错而成。
四份诡异的花纹仿佛树枝一样延伸到上下左右四个方向,在四条花纹的最末端各纹上了一只巨大的闭合着的眼睛。四周遍布梵语。
看起来仿佛一个微型法阵。
夜魅无法识别这个法阵的真正用意,但是可以感受到其中透出的一阵阵邪恶的气息。
但这绝不是生来就刻在女孩背后的图纹,皮肤边缘微微上翘的裂口,以及无一丝不完美的图案线条,可想刻划者的残忍--女孩只是某些人眼中的一个工具罢了。
但她的蓝色眼眸,又证明她绝不是一个简单的替代品。在流光这么多年,中土之上,北征一路,夜魅明白,除了自己,无一只蓝色眼眸再现。
她是谁?是否与她来自遥远国度的那同一处?她为何在此刻出现?为何刚好是在自己的眼前?
她心有些乱,就在此刻,女孩突然醒转过来,尖叫着从床上爬起,抱着凌乱的衣衫缩到床角,瑟瑟发抖。打乱了女将军的思绪。
夜魅很快恢复镇定,她强装出一个微笑,轻轻地问。
“我不是坏人。你在我这里很安全。你是哪里人?怎么自己一个在这里乱跑,你娘亲呢?”
“……”
“你家在这座城里吗?”
“……”
“你听得懂我在说什么吗?”
“……”
夜魅想起什么,抬起女孩的头,果不其然,咽喉正中部位有米粒大小的一个红印--禁言咒。
被施此咒之人不可言,也听不见外界任何声响。世界对她来说是一片死寂。
“小把戏。”夜魅一哼。她开始吟唱解咒术,试图解除禁言咒。不曾想,几次下来,完全无法消除红印。反复的吟唱让夜魅已然香汗淋漓。不能在这件事上耗费太多精力,她决定暂时作罢。
擦擦汗后,她抓住女孩的手,试图传导给她一些温暖的能量,让她不要那么的发抖。
而让她吃惊的是,女孩体内的莫名的寒气透过两人触碰的手心源源不断的反噬到她身体里,冰寒刺骨的感觉在手臂中四处乱窜,仿佛千针万线就要穿破肌肤而出。夜魅痛苦地缩回手,暗暗运力对抗反噬,周身清冷的蓝光渐盛。渐渐体内寒意散去,不再撕咬她的灵力,她的心绪方才平静下来。
女孩停止了叫喊,睁大眼睛看着她。
那一刹那,夜魅仿佛在她眼神中找到了自己当初的影子。她,与当年的她一样,孤身一人,背负着不知名的痛苦与诅咒。
夜魅很努力的对女孩温和一笑,女孩眼光也渐渐柔软下来,好似知道面前这位美丽的姐姐并不是要折磨她的坏人。她不再揪着已经皱巴巴的衣衫,垂下手来,很困的打了一个哈欠。
夜魅抱起她,轻轻放回床上,盖好被子。女孩又沉沉睡去了……
此时门帘掀动,夜枫走了进来。
“你在干什么?让一个来历不明的异域女子躺在自己床上睡觉?”夜枫困惑。
“她只是个无辜的小女孩罢了,应是被人施了某种禁咒。施法者,怕是和北夷请来的法师有关?”夜魅看着女孩,若有所思。
“禁咒??那她就更危险了。一个禁咒的载体,必然是作为牺牲品去达成某种邪恶的目的。如果你都无法破除,那么我必须让她远离你!”
“给我一点时间。”夜魅回忆着女孩背后的图案与她蓝色的双眸。
“明天之内,我会找出真相来。虽然打乱了我的计划,但既然他们要提前动手,我却也不怕应战。”蓝色的双眸中燃起星点的火光。
“那至少她不能住在你这里。我会吩咐人为她安置住处。作为副将,我的第一职责就是保证你的安全。”夜枫的神情很严肃,他抬步往床边走去。
夜魅立刻站起身来走到床前。“不,她必须住在这里。第一,军营其他地方均是男子,一定会让她恐慌不安,造成更大骚乱;第二,这里除了我没有谁更有能力克制或破除这个禁咒,万一……她呆在这里对所有人而言最安全。”
夜枫看着床上那张天使般的面孔沉默了一会,说道:“好,好,她可以暂时留在这里。但你若因她有半点损伤,我发誓将血洗整个北夷。”
夜魅看着夜枫离去,接着听见他在帐外低语,吩咐手下召集心腹骑士牢守将军本营,嘴角扬起一丝微笑。
她该如何表达,对一位生死与共、体贴入微的朋友的感谢?也许他只需要凯旋之后的一坛美酒罢……
是的,谁知道呢,只是也许。
天色已大亮,大大小小的营帐热闹起来,士兵们很快聚集起来,迎着晨光开始操练。
其中,黑骑士们来往穿梭,独为一个巨大的方阵。黝黑的骑士与马匹好似合为一体,锋利的黑色长矛迎风呼啸,闪亮的黑盔甲上不断散出浅浅的幽蓝光芒。在一位异常高大的骑士呼喝之下,马群步调微转,阵型朝向高大骑士为中心,聚集成圆,骑士们微一策马,马群即小跑起来,只见四周有源源不断的银色光芒一道道顺着长矛而上,光芒来自四周的风中,雨露中,泥土中,骑士们正在吐纳清晨第一场自然的能量,为即将到来的大战储备法力。
其他士兵则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各种训练。
高昂的斗气,肃穆的表情,矫健的身姿,彰显了这股大型远征势力的实力。明日他们将踏上最后一次血战的路途。成,或败,在此一举。一路而来的捷报,让大家充满信心,这一次,他们也必定能够披坚斩锐,凯旋而归。
将军大帐里,小女孩依然在熟睡。除了均匀的呼吸以外,冰冷的身体和僵硬的四肢都让人感触不到一丝生机。
吸取前一次的教训,夜魅已不敢贸然触碰她。只能在她四周围绕一些温暖的自然之风,形成一个大大的绿色风球,包裹住女孩瘦弱的身躯。给她一些遥远的温暖与安慰。
夜魅依着女孩后背那副禁咒,依样描拓了一副,此刻正展在将军营帐的桌案之上。夜枫及几个心腹智士都围在四周勘看。
“诸位有何见解?”夜枫盯着那几只仿佛随时要张开的眼睛皱起眉头。
“斗胆问一句,将军此图是否来自于那个女孩身上?”同样身为流光皇族的夜然问道。
“是,从她后背临摹下来。”
“依她这无知的模样与微弱的法力来看,她本人九成是个祭品。”
夜魅的目光陡然收紧,祭品……
她在母亲留给流光城主夜云歌的信中见过这个刺痛的词。
成年之后,夜云歌将信给她看过了。信中写道,在夜魅母亲怀着她的时候,就被大族长断定为腹中胎儿将是下一代最适合作为月神祭品的人。所谓祭品,是靠献出自己终身的自由和贞洁换取对月族人的魔法力量延续。祭品本身将长活百岁,被冠以“巫女”之名永远供奉在月神殿中。听起来是多么光鲜而伟大的事情,牺牲的却是一个本该如花朵般绽放的女子终身。
所以父母在她出生之际决然的将她送至流光,而向族长谎称产时发生意外,女儿已亡。族长遍寻她不见,极度哀伤,深感不遭天助。
夜魅父母嘱托夜云歌务必亲自照顾女儿且永不送她回本族。永不相识于蓝眸之人。
后续故事她便不知了。
想到过往,夜魅暗暗的握紧了双手。
“若是作为祭品,那施法者必定要换取什么。”另一位智士喃喃自语。
“多半是某种邪恶的力量,用来对付我军的力量。”夜然摸索着羊皮卷上的纹路。
“那若是我,应该将这个小女孩留在身边慢慢利用,而不是丢弃在这座被敌军占领的城内啊。”
“不,绝不是丢弃。也不可能是她逃跑了。”枫停下思考,“她一定与这座四方的城池有着某种联系…”
“什么样的联系呢?”
“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却又说不出来。”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推测出种种可能,又一一被否定。
中土流光城里本就不强的法系力量,在这个诡异的法阵面前显得异常孱弱。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转眼太阳西沉。
晚饭过后,士兵们大多开始打理行装,有些早早的歇下了,有些还要布置晚上的巡防。明天一早,就要启程了。
“将军。”方才那位异常高大的黑骑士--队长赤魈在营帐外低低的唤了一声。
夜魅后背一凉,一丝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她大步迈出营帐,“何事?”
“方才太阳下山的时候,队里人悉数感受到来自地底的震动。另外还有这个。”赤魈揭开手中的黑布,布中包裹住的是一些残骸,依稀可以分辨出是人体身上的某些细小部分。
夜魅的眼睛变为墨蓝。“何处得来的!”
“城里某些马踏过的泥地上发现的。”
“怎么了?”夜枫掀开营帘,看到赤魈手中的物品。听他讲述来由,先是一惊,随即看向城里那数片泥地。
远处微微开合的西城门缝中透露出一丝血色。
似黄昏夕照。
夜枫陡然想起了什么,转身奔进营帐。
“夜魅,过来!”既而他在营帐里大喊起来。
还没等到转身进去,夜魅和赤魈的脚下大地传来的剧烈颤抖。
细弱又极难听的呻吟声仿佛从自己心灵里传出一般开始四面八方的响起来,四周的光线也随着黯淡的黄昏曲扭起来。
赤魈忍住那种强烈的不安感,向尚在营外不远处的黑骑士群大吼:“所有人,立马,备战!”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