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火之后,我就开始了漫长的治疗过程。我不知道这个过程持续了多久,我也只能想象换药的时候那种撕心裂肺的疼。后来长大了偶尔问起妈妈,我那时候是不是哭的很厉害,妈妈就红了眼睛。她还说起,一向重男轻女,不甚待见我的爷爷看到给我换药都在旁边抹眼泪。
所幸我恢复了,我想着很快我又活蹦乱跳了。小孩毕竟是小孩,情绪都写在脸上。一小块儿一小块儿的伤疤,可能是妈妈不愿提及的痛,但于我而言,它们什么都不是。
而且时间是最好的解药。慢慢地,身上的伤疤恢复得越来越好,心头的伤痕也逐渐抹平,我们接受了一切,也渐渐忘记了一切,生活又回归到原本的轨迹。
其实,撇开这件事,我小时候的生活过得很幸福,用现在的话说,那就是“富养”的。因为爸爸的头脑比较灵活,经常做些小生意,走街串巷买卖粮食,换棉油,卖过糖葫芦,后来我长大些的时候他去深圳开过早餐铺,在上海卖过爆米花,去山西拉过柿子,大钱虽没挣着,小钱也没断。在爸爸的努力下,我们家买了村里的第一辆手扶拖拉机。这些好光景,都被我赶上了。
我小的时候,饼干可是一个奢侈的零食。但我却经常能吃到。妈妈说,那是一种各种动物形状的饼干,在当时特别高级。我没断过。以至于养成了一个小习惯,只要一摔倒,就嚷嚷着,我吃饼干,我吃饼干。这个事一直被爸妈当做一个笑料去谈。我也觉得挺有意思的。我从小就会给自己找台阶下了。
爸爸喜欢我,但是却改变不了我是女孩子的事实。所以,他的希望就寄托在老二身上,结果老二也是女娃。长大了听我妈说起,知道出生的是妹妹而不是弟弟的时候,我爸都掉泪了,感觉自己在村里人面前抬不起头来。那个时候,重男轻女的观念普遍存在,尤其是在农村。后来我妈说起这事的时候,一部分是心酸,一部分也是戏谑吧,爸爸总是咧嘴笑笑不吭声。直到又过两年,又一个妹妹出生,爸爸的情绪崩溃了。没到家就商量着要把老三送人。可是看到白白胖胖的妹妹,又狠不下心来了,他跟我姥姥说,怎么样也要把三个孩子养大,再也不想着送人了。我姥姥转述这件事的时候,带着一股子骄傲劲儿,因为当初相亲时,我妈是不太满意我爸的,但是我姥姥相中了,极力劝说我妈答应。在那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年代,我妈很容易就被劝服了。爸爸的这一表态也让姥姥更加坚信自己当初的选择是正确的,自己看人的眼光是准的。
这一点无可争议。因为到了后来,不光姥姥,连我都对爸爸的所作所为佩服得五体投地。
虽然我们三姐妹没能满足爸爸想要一个儿子的梦想,但爸爸对我们确实疼爱有加,我猜那个时候他或许是认命了吧。
印象中,小的时候我仅仅挨过一次打,也没有打得很厉害。事情的起因是我给猪开门了。妈妈蒸了一锅馒头,刚出锅装进馍筐端上院里的小方桌,家里养的猪窜了出来,一下子把馍筐拱翻了,馒头滚落的遍地都是。脾气暴躁的爸爸把大门一锁,抡起大棍子就去打猪。猪被打得嗷嗷叫,满院子乱跑,我生怕它被打死,就把大门给打开了,猪跑了,然后气还没消的爸爸就要打我,我也记不清到底打住我没有,就记得妈妈挡在我面前,我抓住妈妈的衣角,像玩老鹰捉小鸡一样的游戏一样,结束了我记忆中的唯一一次挨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