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童,原名童忠贵,是先锋小说的代表作家之一,向来以描写女性见长。女性话题向来是文坛上经久不衰的选题,荒谬的婚姻结合,无奈的身世构成了作家笔下鲜活的女性生命。
苏童以其超乎女性的细腻,拨开历史的层层迷雾,将女性放在时代变化的大背景下,以女性形象结构小说,创作出一系列女性为主角的小说,如《妻妾成群》、《红粉》、《米》等,被戏称为“红粉杀手”。苏童笔下的女人大多都有自身性格的缺陷,不甘于依附男人,却因身处特定的男权社会中而身不由己,最终自毁前途。
苏童笔下的女人,没有哪一个是完全无辜的人,人性的“恶”,或许更应该强调说是女性的“恶”,贯穿在苏童小说中的女性形象的始终。她们虚荣、奸诈、卑鄙、腐朽,为赢得男人的欢心宠幸,在同病相怜的姐妹间勾心斗角,相互妒忌,相互谩骂,相互摧毁,在这点上,《妻妾成群》描绘得更为明显。
颂莲是一个受过新教育的女性,但是她的教育之于她的意义,却并不是新思想新意识的觉醒。父亲自杀,家道中落而导致辍学的她,在继母给出的“做工”和“嫁人”两个选择之间,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嫁人”,而且是嫁有钱人。
不管是面对父亲的尸体还是面对自己飘摇的未来,颂莲显得冷静、成熟、清醒而世故,她选择嫁给年近五十、家境富足的陈佐千,做他的四房姨太太。她从来没有受过苦,所以为自己选择了一条在物质上继续富裕的道路。
然而她再成熟也不过是十九岁的女学生,在真正进入陈家之前,她无法想象女人间的战争是何等惨烈。而一旦进入便永无出头之日,她只能参与,或者灭亡。颂莲在这一场腥风血雨的女人战争中始终处于下风:刚进陈家时被佣人猜测为陈家的穷亲戚,接着遭受到大太太毓如的漠视,二太太卓云的伪善,三太太梅珊的公然挑衅,连丫鬟雁儿都在背后偷偷使坏。
但颂莲也是个聪明人,懂得暗斗巧夺,在争宠的这条路上,她的心思愈加沉腻,也愈加狠毒,在妻妾相争的境地里愈显游刃有余。这场战争中没有朋友,只有敌人,每个人都孤军奋战,都只为抢夺那唯一的胜利果实——陈佐千的宠爱。
梅珊是陈佐千的三姨太。她是一个比主人公颂莲更具有鲜明个性的人物。梅珊,这个连自己出生地都不知道的戏子,有一张"美丽绝伦"的脸,更是一个敢临驾于一切人之上,无所不欲,无所不敢的女人,就是这个女人曾妄想爬到陈佐千的头上。也是她在陈、颂的新婚初夜,硬生生的将陈抢走。她不顺心时敢骂陈的祖宗八代。她胆敢对陈宣言,"五天不到我那,我就找伴",即使如此她依然背着陈和医生私通。
她对颂莲说"你要是跟别人胡说我就把你的嘴撕烂了。我不怕你们,我谁也不怕,谁想害我都是痴心妄想!"。被卓云捉奸后,她"双目怒睁,骂着拖曳她的每一个人。她骂卓云说我活着要把你一刀刀削了死了也要挖你的心喂狗吃。"
这样一个敢爱敢恨,敢说敢干的女人,在"男尊女卑"、"三纲五常"占统治地位的封建社会,可算得上是一位"奇女子"。然而,过于急切膨胀的欲望,让她的生命之花绽放的太过匆忙,也就自然缩短了她生命的历程。
卓云可谓是在这争宠的队伍中最为险恶的一人。她有着“慈善面孔蝎子心”,对颂莲,她表面上显得热情,友善,背地里却指使雁儿诅咒颂莲;对梅珊,她在梅珊怀孕的时候差人给梅珊放泻胎药,告发梅珊和高医生的私情,使得梅珊最终被投井而亡。
卓云年轻时也许也是貌美女子,可如今她年老色衰,再加上没有给陈家添上男丁,为了巩固她的地位,她用尽一切卑劣的手段,极尽煽风点火之能力,以打垮别人来提升自己的地位。
苏童用鲜活的笔触,优美的语言将在这陈家中的女人的命运写得何其悲婉而细腻,他扎根于现实社会的土壤,将女性的悲剧命运和大时代背景结合起来,将女性的无奈与阴暗,与其所生存的环境结合起来,从而达到双重批判的目的。
“这是一场在男性中心文化为她们布置的狭窄道路上艰难地进行着可悲的人生搏斗,是一场女人之间血淋淋的战争,她们之间的相互戕害不需要任何外力就足以造成各自心灵世界的千疮百孔。”
在《妻妾成群》中,这四个女人不论是争得宠还是不得宠,她们最终的命运都只能够用“可悲”“可叹”四字来形容,梅珊的死,颂莲的疯,是对上一辈姨太太命运的呼应,似乎都预示了这大宅院中的世世代代的女子悲戚的人生,卓云和毓如似乎在这场战争中生存下来了,但是已年老色衰的她们仍需要和更年轻的五太太六太太争宠,不知道她们到时候还会有多少狠毒心计呢?她们的命运到最后只能够逐渐地走向悲剧罢。
小说的开头以颂莲嫁进陈家为开端,而故事的结尾又以五太太文竹的进门为结束,这种回环结构正是暗示了这些女性在这样一个至高的男权文化和相对的女卑文化之间循环,永无止境,无可救赎。
苏童抓住了这些处在新旧时代交替的女性对于自己生存环境的迷茫和内心的孤寂,深刻地揭示了这些女性生活的艰难。苏童写女性受到的伤害,并没有直接写社会和男性对于女性直接的伤害,而是从女性自身出发,通过写她们内心的麻木不仁,相互之间的戕害,从侧面来暗示男权社会对于女性价值的迫害,造成可女性悲剧命运的发生。
他通过最本真的人性眼光来审视这个世界的不公,从女性的视角去看在男权社会下女性为了求得生存而将自己变得面目全非、心狠手辣的怅惘和无奈等等各种复杂的心绪,向我们展示了一幅在美丽的外表包裹下可悲的女性世界。
所以颂莲说,“女人到底算个什么东西,就像狗、像猫、像金鱼、像老鼠,什么都像,就是不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