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我住新南小区时,西街已经铺上了水泥板路,如果天气好,时间也宽裕,就从南门大药房路口进来,上新南街,走到五级台阶时再拐进去绕一大圈,为的就是能走一走新南街。住进西街九号院,也是这个现在想来很矫情的原因。
那时的新南街还是老石板路,虽然略有不平,但人走上去很舒服,甚至看一眼都心生暖意,总有一种想用手摸摸的冲动,那种光泽即使是摆在柜台里的歙砚都稍逊风骚。尤其是雨后,幽亮的石面照出行人的身影,在路灯下长长短短,令人格外迷恋,走在上面,会想起从前的从前,那些父子婆媳,乡绅圣贤,还有他们的列祖列宗,是他们成就了古徽州的盛况。
西街九号院里有大小小小十几幢房子,但有的却是附楼,算做某幢的一个单元。这些房子或高或矮,当年一幢最好的楼房并不在这个院里,而是在新南街89号,建在长青山脚,也是老茶叶公司宿舍。
我住的是一幢夹在中间的楼幢,只有三层,院里后续又加盖了楼房,采光不好,我白天出去闲转,也不觉得什么,只是前楼的排水管道坏了,不知哪户洗衣服时,总有洗衣水流出来,我就去扫,怕含有洗水粉的水把行人滑倒,这家人又是爱干净的,几乎天天洗,我便天天扫,如果下雨了,就自然省事,所以几天不下雨,我就盼,但有一阵子,突然没有洗衣水流出了,我又有点不安,总在心里嘀咕他们去哪里了,怎么还没回来?
老城区人讲究,方方面面,客客气气的,刚租房子时,本来是和中介签合同,之前中介已经验过证,也有钥匙,房主到不到场都可以,但房主还是带来了身份证和房产证,才晓得西街也是红旗街。
走过红旗街的歙县人已经不多了,但愿在他们的生活中,有诸多刻骨铭心的记忆,比如在这条街上赶路的,谈情说爱的,还有送孩子上学的,以及未亡人撒下的纸钱。
我东面的邻居属于新南街的住户,有一个老人家,退休前是公务员,普通话讲得很好,也是见多识广的人,他听到我北方口音,我也讲了实话,说离开东北了,后来到了苏北,他说他儿子以前在连云港,我马上感觉亲近起来,说离我市很近。
他本来是兄弟两个住在一起的,但兄长去世了,房子便传给侄子,侄子在合肥,夏天的时候,他几乎天天帮助清理杂草,给树木剪枝,新前街头公共厕所的垃圾桶里,也差不多每天都有一把杂草。
去年11月份,新闻报道了歙县召开歙县公益性公墓及殡仪馆建设工程协调推进会议,说县直有关单位和徽城镇、北岸镇负责同志都参加了会议。我当时都有点愣了,一个四五十万人的县城难道一直没有像样的殡仪馆吗?老人家说,一直都去市里的。我说要是乡镇上的老人走了,要折腾那么远,还有的老人家,可能一生都没有离开过家园,去世了反而还要背井离乡?他说,乡下的人现在还是土葬的。老人家能够入土为安,真是修来的福。我刚松口气,老人又接着说,我们还是要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