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悬疑推理类小说,我最喜欢的两个作者,一个是阿加莎,一个是东野圭吾。但其实就推理的风格而言,阿加莎的作品会显得更加自然,一气呵成,不急不迫。而东野圭吾擅长于各种穿插,将剧情颠倒得扑所迷离,紧紧扣着心弦。
最开始关注阿加莎作品是出于对《无人生还》的念念不忘,开创孤岛和童谣杀人的先河,完美地展现了她卓绝的创作天赋。昨晚刚刚读完她的成名之作《东方快车谋杀案》,庞杂的人物关系和错综复杂的线索让我迷惘的同时,也再一次让我对阿加莎缜密的布局能力感到钦佩。
以往的悬疑小说,基本故事进展到一半时,心中或多或少都有了自己的怀疑对象,错与对都无关紧要,至少我能参与其中。但是《东方快车谋杀案》却像是迷宫一般,走哪儿都觉得可以,但是刚迈出一步时又觉得这条路不对。
犯罪现场遗落的手帕、烟卷、怀表和死者身上力道不一的伤痕,都表明凶手肯定不止一个。穿猩红色睡衣的老太太和有着女里女气口音的矮个子又是否真的存在?若存在,他们又藏在哪里?十二个人都是怀疑对象,但所有人的证词又都近乎完美。在无法确认他们身份的前提之下,是大胆推测还是小心推敲,成了波洛需要解决的第一个问题。
波洛从烧毁的信件中得知了一个关键信息——小黛西·阿姆斯特朗,这是五年前的一起绑架案受害者,而火车上的死者正是当时钻了法律空子而免于刑罚的绑匪之一。基于这一点,波洛开始了自己大胆的推测过程。
其实现在回过头来想想,波洛所提供的两套结论都是基于推理,并不存在实质上的证据。而最终的审判时,罪犯们之所以全盘招供,无疑是基于情理,而非律法。杀人原本就是无奈之举,法律无法为受害者惩戒仇人,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亲自动手。
就杀人动机而言,这篇小说和《无人生还》有着类似的地方,凶手只是在惩戒那些游走于法律边沿,逃脱了法律审判的恶徒。五年前的绑架案震惊了整个美国,从小黛西,到她的父母,就连家中的女佣都因为这起案件而悲痛离世,而即便是如此轰动全国的案件,凶手却依旧逍遥法外,这于情于理,都无法令受害者家属接受。
他们整整谋划了五年,这期间他们承受了多大的愤怒和悲怆,从最后宣判的态度中就能看出。波洛说出了他们埋藏心底的故事,即使没有切实的证据,他们也不想抗争,因为他们本就不是穷凶极恶之人。
全篇看下来,我觉得这部小说有两处值得品读,第一处是杀人过程,第二处是宣判结果。
凶手的手法可以说极为细致,层层诱导,就犯罪时间这一点上,他们就设计了多层陷阱。法医判定死亡时间在凌晨到两点之间,而死者被扎瘪的怀表指针正好指在一点一刻,这无疑会让人觉得谋杀案是在这个时间进行的。然而,越是明显的证据,往往越不值得相信,果然在经过一轮分析之后,波洛发现自己在凌晨45分时还听到死者车厢传来声音,一口流利的法语。但是在调查了死者的个人信息时发现,死者根本不会说法语,那么那个时间传来的声音是谁的?如果是凶手的声音,那么是否证明死亡时间前移了?
然而,这个看似突破性的发现,实则又是陷阱。直到最后一刻,波洛才拨开所有的迷雾,确定了死亡时间是在凌晨两点。就这么一个因素,就让案情多次陷入迷失的沼泽里,更别提现场遗留的多个证物,以及众人看似完美的证词。因此就杀人的过程而言,这部小说值得去深入揣摩,因为一个不留神,就很难看清真相。
最后想说说宣判结果。在收集了所有证据之后,波洛大胆推理了两条完全不同的路线。第一个是外人作案,凶手从上一站进入火车,杀人之后又潜逃下了火车,完全合理的推理,证词和证物也可以证明这一说法。然而小说的高深之处就在于,尽管天衣无缝,但这一说法纯粹是捏造的,完全背离了事实。真正的情况是火车上有人把死者杀害之后,继续隐藏在火车里,跟大家一同参与案件的分析。
尽管凶手也承认了自己的罪行,但最后东方快车上的人员却选择了第一条分析。他们决定在火车到达下一个车站时,向警方阐述第一个分析结果,并呈交相应证据。换言之,这一场谋杀案,凶手得到了所有人的谅解,人情战胜了律法。
也正是最后的审判,这部小说所承载的价值观是否合乎律法引发了人们激烈的讨论。有人认为波洛最后选择第一种说法,让罪犯免于法律的惩罚无异于在支持私刑。如果人人都可以对恶人进行私自的惩罚,那么要法律何用?
其实对于这种说法并不能站得住脚,首先,波洛的一切推理都是基于猜测,原本就没有实质的证据去定罪,最后的定论是罪犯们自己做出的选择,跟波洛无关。其次,私刑不被伦理支持是因为有法律可以为人民伸张正义,不需要民众去解决仇恨。但是这部小说里的绑匪,他已经逃脱了审判,法律已经制裁不了他,那些受害者遗族已经无法通过法律来伸张正义,私刑是迫于无奈的正义。最后,这个案情的特殊性就导致了这个结果是不具有普遍性的,一切讨论都应该基于这儿案情,而不是一棍子打死,认为这种做法就是承认所有私刑的合法性。
推理小说一般都基于案情做不同的处理,而且绝大部分的处理结果都不符合社会主旋律。看一本书能引发思考是一件好事,但是过度揣度就显得缺乏理性了。尤其是在犯罪小说中思考司法正义,只会感动了自己,淡漠了认知。
听说这个小说翻拍的电影明天就要上映了,以往的书品我都是全程剧透的,但是这部小说,我已经很克制了,应该没有剧透太多吧?你们肯定还是不知道凶手是几个人对不对?
书是好书,电影也不会太差,值得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