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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市的粽子山一样高,各式的粽子散发着节日的气息。站在热闹的粽子间,恍惚看到了熟悉的古旧深隧院落里,贤淑温和的奶奶翻转着雾气弥漫的粽子的情景,而早已不在人世的爷爷依然温暖地朝着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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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每个节日都是漫长的,既便是一年一天的端午节。爷爷会早一个多礼拜就买好粽叶,端午节的气息便随着粽叶的清香潜伏入心。
粽叶处理的记忆残缺不齐,是如何浸泡如何挑选如何煮至什么样的柔软程度皆已忘记,独记得一个大大的澡盆里壮观的扑散着细条和宽胖的两种粽叶。
粽叶在奶奶婶婶大姑手里翻飞刷洗,像要翻飞出闹腾腾的端午节,我也兴奋地帮忙,三两下一叶。
在半空白的记忆里,糯米的出场是在簸箕里已沥干水的。
真正让我不能忘怀的是此时,大盆的糯米摆在椅子上,椅背上挂着洗干净缝棉被的白粗线,椅子旁边是头两天处理好的粽叶。
奶奶姑姑婶婶当然还有稚嫩的我三五个围起。奶奶先拿两片宽胖的粽叶交叉叠好,在两片粽叶中央会再放一两片细条的粽叶,然后一手从底部往上卷个锥形的圆筒,插根筷子,装米,摁实,抽出筷子,再摁实,打折粽叶牢牢盖住开口处,将多出的叶子重叠随形抺成。一手拿紧成形的粽子,一手扯根白线缠绕,实踏蹅的粽子五花大绑的挂在了椅背上,转眼粽子像丰收的果实挂满了椅背。我忙不迭的剪去多余的粽叶,同时把果实收入盆中。经常是不消一上午,盆中的粽子便摞成了小山,煞是让人满足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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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日子大概有两天。大人们热火朝天的包粽子,聊端午,回忆先前端午划龙舟的沸腾,谈着粽子的由来,说起别处的粽子有夹肉的火腿的咸的红豆的板粟的趣闻。
如今我在异乡的城市里吃着趣闻里的粽子,却无法忘记敦实清香纯糯米的粽子;无法忘记包粽子插根筷子的道理;无法忘记清香扑鼻细的叫艾叶宽的叫蓼叶;无法忘记剥粽叶小心翼翼以便循环再用;无法忘记怎么也学不会包粽子的快乐;无法忘记爷爷的谆谆教导和他的帚条;无法忘记奶奶的粽子、糍粑和油面粥;无法忘记既使是坎坷曲折也可以生生息息的生活,而我那去世多年的驼背爷爷,曾无比坚定的把风雨飘摇的四世同堂大家庭的生活过得细腻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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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的我忙得很慌张,端午节也不过是超市买的各色粽子的快餐节奏。超市的粽子糯米加各种料,松松的包起绑好,吃到嘴里或肉味或红豆味或板栗味。
记忆里的粽子纯糯米被压得很紧包得踏实,剥开它,糯米已没有米粒的形状被紧密的联合在一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艾叶的清香已入米髄,咬一口尽是"留取丹心照汗青"的执着与干净。
当然记忆里最热闹的还是端午节这一天。挂艾蒿、逛街、看耍龙舞狮、煮粽子、分给亲朋邻里自家粽子、杀鸡买鱼、洗菜锅火、杯盏交错、打麻将各种棋,最后是在繁星笼罩的路上提一串粽子回妈妈家。
如此的端午节从买粽叶到吃完粽子足足有两三个礼拜,端午节的气息才慢慢消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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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我们忘了最初的生活,被裹携着奔波在淘金的路上,而不知何为最真的生活。我想挣脱这滚滚的潮流,常常在庸俗与娴雅之间挣扎。我只想把生活过成平凡娴静温暖的记忆,融入生命的脉博里,悠久传承。或许也能在某个我不存在的时空里,被人想起,让人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