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萝在共享单车的链条孔里开花时，李明听见了青铜编钟的余韵。蓝花渗出甲骨文状的露水，在车把上汇成微型黄浦江。他俯身查看的刹那，江水突然倒流，将他卷入青铜觚的虚影之中。
甲骨咖啡馆正在江底生长。穿防护服的商王武丁站在自动咖啡机前，正往萃取口填入刻满卦辞的龟甲。李明看见自己的脸映在咖啡机不锈钢外壳上——每道皱纹里都游动着机械蓍龟，龟背裂纹拼出不同年代的办公室编号。
"来杯归墟特调？"商王递来的骨瓷杯里，悬浮着玉璋熔化的星屑。李明啜饮时尝到青铜器出土时的土腥味，杯底的咖啡渣突然聚合成二十岁自己的剪影，正在往共享单车的智能锁里移植绿萝根系。
咖啡馆的地砖开始龟裂，露出下方浸泡在咖啡液里的司母戊鼎。实习生从鼎耳处浮出，湿漉漉的汉服下伸出机械触手，正将甲骨文翻译成解除契约的二进制代码。她的发髻间插着那根曾属于1937年的青铜蓍草，草茎上渗出蓝山咖啡味的血珠。
"该重启轮回了。"商王按下咖啡机的自毁键。萃取口突然吐出绿萝藤蔓，缠住李明的脖颈将他拽入鼎腹。他在青铜内壁看见自己三百世的倒影：穿长衫的账房先生、穿西装的职场人、穿宇航服的时间修补工，每道影子都在往鼎内栽种绿萝。
液态月光漫过膝盖时，李明摸到实习生留下的青铜U盘。插入鼎足的瞬间，所有契约文书化作甲骨文鱼群，啃食着永生程序的代码。咖啡馆的霓虹灯管逐个爆裂，黑暗中有机械蝴蝶破茧，翅翼上磷粉拼出"止"的甲骨文。
共享单车的电子铃在虚空中响起。李明抓住车把的刹那，绿萝根系从掌心疯长，将司母戊鼎分解成银杏叶。他骑过正在坍缩的时间甬道，看见二十岁的自己把玉璋埋在梧桐树下，实习生蹲在树根处调试甲骨文状的芯片。
当黄浦江恢复平静时，甲骨咖啡馆已变成寻常便利店。李明拿起货架上的罐装咖啡，发现拉环处刻着0913的暗纹。落地窗外，实习生骑着共享单车掠过，车筐里的绿萝新苗正在舒展叶片——叶脉里流转的，是未被契约污染的晨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