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觉中行
楚阔往周围看看，深吸了一口气。山崖之下虽有白雪覆盖，但却出奇得宜人，不冷不热，还萦绕香气。
那个女子仿佛神仙一般突然出现，楚阔宁愿信了她什么都有，反正输也输不到哪里去。想到这儿，他自嘲地笑笑，这还是以前的楚阔么？或者，以前的楚阔从没活过？
绒毛的附近放着许多大筐，楚阔会意，边捡边放进去。轻风拂面，专心干一件事，倒也是奢侈事情。
“楚阔！逃啊！”
是言道的声音！
楚阔猛地抬起头。
只见言道就在他面前，被一个男的用刀抵住喉咙，双手双脚则被系在一起！那男人是……
赵靖！
“你别说话，”赵靖冷笑。“楚阔，你选吧！”他用轻蔑的口气朝这边说道。
“选什么？”楚阔的眼神全在言道身上，而手悄悄去摸自己的剑。
“我劝你别动，往那看！”赵靖吼道。
赵靖和言道的后面，忽地闪出一队穿黑衣的人。
“楚阁！”
他的妹妹就这样被卡着脖子捏在手中，看样子已经快要昏过去了。
“你向前挪一步，他们俩全都没命。”赵靖癫狂地说道。“别急啊，那边还有！”
他话音刚落，楚阔就看见左边是一队弓箭手，正围着几个瑟瑟发抖的人。那几个攒在一起抱团取暖的人，竟然都是他军营里的兵卒！每一个，他都认得。
这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
“我要怎么做。”楚阔迅速平静下来，问道。“我不动，你可否也别伤害他们。”
赵靖哈哈大笑：“要伤害他们的不是我，是你！你要来选，只能活一个！”
楚阔的内心轰然倒塌。
“不是奇才吗，不是什么都干得了吗！你来杀人，也来救人！选啊！”赵靖已经疯了，一边说，那刀尖边在言道的脖子上左右划着，已经见了血。
“救我，楚阔。”言道绝望地一遍遍说道，嗓子已然全哑了。
不对，言道怎会在此时这样执着地说救他？
香气，是香气！
楚阔猛地回过神儿来，这里一直萦绕的味道不对劲，肯定就是因为待久了，自己才产生了幻觉！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眼前的景象这么真实？
“你不选，那我就替你选，他们都死！”赵靖大吼道。
楚阔猛地大声说道：“我选。你再让我看他一眼。”
说罢，他一点点地向前挪去。
电光火石之间，楚阔瞄准了自己盯了许久的弓箭手，拔剑便砍！他也不恋战，而是砍了一下就滚动地上，抢了弓，“啪”的一声便射了出去！
“他们都得活！”
赵靖捂着眼应声倒地，而那众多的弓箭手对准他，箭如雨般落下，叉进他没有护甲的衣服里。
“楚阔！”耳边想起言道、楚阁还有兵卒的声音，但是逐渐变远了。
如他所料，那弓箭扎在身上并没痛感，但是他感觉，自己仿佛真的被打倒了，躺在地上，静静等待着死亡。
“好了，起来吧。”良久，女子的声音再度响起。“绒毛没捡完，就要睡过去了？可真会偷懒。”
“这是什么东西，闻了香气，我竟然生出幻觉，而且极其真实。”楚阔长叹一声，站了起来。他一摸脸，没想到已经湿湿的了。
“我们龙岩的宝贝还多着呢，闻了气味就使人产生幻觉的绒毛，有什么稀奇的。”那女子说道。
“龙岩？”楚阔不由得惊疑。
“此龙岩非彼龙岩，打打杀杀的部族，我们不认。我猜，现在那个‘龙岩’也已经被人灭了吧。”女子边整理地上的毛，便说道。
楚阔一愣：“的确。”
女子笑道：“真如阿佬所料，早晚有这么一天。”她忽地站起来说道：“对了，你还求一个东西呢对吧？”
“是。”楚阔赶忙说道。“如果姑娘还有其他考验，请尽管来，若刚才的就是全部了，还请您不吝赐方。”
“哈哈。”只见得女子笑了。“我有什么好考验的，阿佬和阿母都说过，对别人呀，只要他不是坏人，就能帮则帮。我看你刚刚的样子，不像是坏人，所以可以帮你。”
楚阔难掩惊喜：“万分感激，无以为报。”
“你别着急，只是，”女子赶忙又说，“这根除坎离的药，只有一丸了。”
“什么？！”楚阔的神经又被揪在一起。
“对啊，‘坎离’太坏，这个毒药已经被我们永久舍弃了，解药方子自然也就一起消失啦。若有再用的，是要被惩罚的。”
“可是既然有一丸，当初就应该能做两丸三丸，以至于更多，怎么可能……”
“实话告诉你，现在有方子，也再也做不出解药。”女子喝住了楚阔。“至于原因，你应该去问问山崖上的人。”
“什么？”
“这解药里面最重要的一味，是我们龙岩的‘驻雪草’。”女子定定地看着楚阔说道。“他们连年征战践踏，活着的驻雪草已经全被毁了，这草又是最爱干净素洁的，还怎会再长！”
“驻雪草？！”
“没错！神草不长，我们没找他们的茬，他们就该烧高香！可惜就算找了茬也无用，还是长不了了。听说，雪山的一段还被人给毁了，真是造孽无度！”女子高声说道。
楚阔竟觉得有些羞愧，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不过我还是会给你，看你心诚，拿了就走吧。”女子转过头去要走。
楚阔啪地一声就跪下了。
“姑娘说的话，我都记住了。战火有罪，山河无辜，我牢记在心。可是还请您明示，如何用一丸药救两人，我楚阔求您了。”说罢，楚阔便深深地俯身向下，直到额头触到冰冷的白雪。
那女子为难道：“这药一分为二药效就不够了，又如何能救两人？我也不知。”
“既济，南兵留龙岩，其国力亦大增，后成一雄矣。”
楚阔忽然想起这句话，慌忙问道：“请问，龙岩战胜金彻之时，从南方借来的兵，留在了哪里？”
“我也不知道。”姑娘想了想说道。“或许是世外桃源吧。”
那里的气候，一定可以锁住坎离的毒。
“我知道了，多谢姑娘。”楚阔再拜了一下才起身。
刚走出几步，他又不得不回去。“还请姑娘指点出山的法子。”“也是，有勇气跳下来，上去却不能只凭孤勇了。”女子向南面指到：“往那边走，能不能出去，看你的造化啦。”
“多谢。还有，可否有幸知道姑娘的名字。”楚阔问。
“龙岩人士，其余的没什么了。”话音刚落，女子早已走远了。
楚阔朝着她走的方向又行了个礼，便跨上马去，马不停蹄地朝上山的路奔来。
“又走了！？”言道的伤被裹得严严实实，只好用他那小爪子敲床榻以示抗议。
“好了别动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肯定得走。”赵妤按住了他不安分的手。
言道无奈地叹气。是这个理，楚阔这人根本就拦不住。
帐外面又开始嘈杂起来。最近几日，外面都格外喧哗，和之前的肃静严整很不一样。“鸱鸮这仗，要怎么打？”
“不知道，但是他们不出手的话，僵局永远破不了，所以我竟然不知道，他们进攻是好事还是坏事。”赵妤答道。“对了，楚阔他……他有没有跟你说过一些伊贺图的事情？”
言道点点头：“吞吞吐吐地说过一句。他的意思是想告诉我，伊贺图不是坏人，但又怕刺激我，就没再说了。”
赵妤也开始纠结：“他大概是想说很重要的话吧。四哥，你能理解吗？这世间很多事情，都莫名其妙的，有时候事实叫人难受，真是奇怪。”
言道敲了敲手指头：“罢罢罢，你们要是担心我这个样子听不得惊天大雷，就先别说了，吞吞吐吐的，我看着都替你们着急。”
赵妤刚要说什么，只听得帐外有人喊道：“不好，大王被人威胁了！”
二人都吃了一惊。言道忙说：“妤儿，快去看看！”“嗯，你好好地待着。”赵妤应了一声，就向外跑去。
只见伊贺图的大帐外围了好些人，举着长矛对准里面。“怎么回事？”赵妤走过去问道。“那个疯婆娘被我们大王救了，还咬人！呸，迟早给她杵成筛子！”外面为首的鸱鸮兵答道。
赵妤轻声走过去，掀起帘子。
“什么人！敢过来，他就完了！”里面的人大声喝道。
“姑娘，我什么都没带，女儿家家的，也经不起你的骂。”赵妤抬着手挪了进来。
伊贺图摊在地上，看上去很是痛苦，手脚也都被绑着。齐沙扬正手握剑，横在他后面，冷眼盯着赵妤。
“你铁定和他是一伙儿的！我告诉你，就算我不报龙岩之仇，也要讨个说法！这个人竟然连一棵草都不给我，看我不剁了他！”齐沙扬一提起来，就红了眼。
赵妤打量了她一下，心想这位女子看上去是悲伤过了头，不见得真想取伊贺图的性命。
“姑娘啊，要草做什么，鸱鸮虽然冷，可是有好些高寒之地的花，只有花才能配姑娘的容貌呀，我说真的。”赵妤轻轻一笑，盘坐了下来。
“三公主，你快点儿走吧，在这里只是捣乱的。”伊贺图扎挣着说道。
齐沙扬一惊：“三公主？！”
“是我，中原的公主，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姑娘，你要是把他杀了，到时候北域动荡，你的草可能就更找不着了。”赵妤劝道。
“三公主，你赶紧叫他告诉我，‘驻雪草’在哪里！”齐沙扬急了。“我父亲的命就系在这课破草上面，不然你们以为我愿意为他卖命吗！”
“别挥剑，姑娘！”赵妤心下疑惑，这一听就是有故事的。“为谁卖命？虽然找不到草，但是我们可以看看能否帮你解决那个人。”
“呵，”齐沙扬冷笑一声。“就是你那杀千刀的皇帝老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