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丹霞有孕
李银凤臃肿的身影在院子里腾挪转移,她高举着拖把,奋力追赶吓得东躲西藏的韩强。扑、扑、扑......韩强挨了好几棍子,拖把是用铁棍(钢铁厂顺手带回来)和家里破衣服撕成的条扎起来的,结实耐用。这是当时家属院的职工干家务活的标配。这棍子砸下来,可不是闹着玩的。痛是避免不了的滋味,一夜之后,红肿的肉印会鼓出来,爬在皮肤表面,像一条条狰狞的蛇。稍微挨点边都让人呲牙咧嘴,丝丝呼疼。
李银凤愤恨万分,儿子跟哪个姑娘不能谈朋友,偏偏要跟刘文彬的女儿好上?李银凤头顶似有一团火焰在剧烈燃烧,她一股脑儿地追打自己的儿子,脑子一片白茫茫,只有一个念头在支撑真她,“揍他,揍他!揍死他!”她状如疯癫,仿佛要用一次次击打,发泄20年来的郁闷、委屈、不平和愤怒。周围看热闹的人群渐渐觉察出不对劲,这是要往死里打!几个老人一边劝说,一边让几个身强力壮的青年上去阻拦。
“外公,韩强没有被他妈妈打死吧?”外孙女紧张地问。
“幸亏大家制住他娘,不然还真有可能被打死。”老杨嘬着牙,好像牙齿缝里还有丝丝寒气。
“真是心狠,亲生儿子都下得去手。”孙女不满道。
老杨连喝几口热水,“那天李银凤真像发疯一样。可是谁能预料,她还能干出更可怕的事情来。韩哥是个好人啊,善良、孝顺,但这善良、孝顺也太过了头,人也太绵软了,他若是刚强一些,也不会有后来的悲剧发生。”老杨叹息着,又接着讲下去。
李银凤的一番撒泼起到效果,韩强只得答应以后不再与刘丹霞来往。李银凤气喘吁吁地扔了沉重的拖把,双腿发软,浑身像抽了骨头,软泥似地瘫在尘土里。邻居们见事件平息下来,又劝说几句,慢慢散去,各回各家该做饭地做饭,该教训孩子地教训孩子。
一个多月以后,韩强伤势逐步好转,身上的伤疤开始愈合,可是不得与刘丹霞继续缘分,韩强苦恼不已。他冥思苦想,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这天突然灵机一动,想起一个人来,或许这家伙会有主意。韩强要寻找的参谋,正是当年小狗事件直接肇事者孙明亮的儿子---孙双良。
韩强和孙双良在一间小饭馆,点了一个笋片炒肉丝,一个红烧鱼,并一盘油炸花生米,一碟叉烧,开了一瓶分金亭,便喝着聊起来。韩强心里有事,一玻璃杯酒很快喝完。他大着舌头,边喝边诉苦:“我真不懂,我娘是怎么想的?她为什么死活不同意我和丹霞在一起呢?丹霞是一个善良的好姑娘,我娘为什么就看不顺眼呢?”
孙双良咪口酒,咂咂嘴,夹了一筷子肉丝,嚼吧嚼吧。韩强一个劲地苦逼逼,酒一口接一口地喝,几乎没动筷子吃菜。
孙双良一口酒,一筷子菜 ,吃喝地不亦乐乎。他眨巴眨巴小眼睛,那双灵活的小眼睛,因为喝了酒之后,更加发亮。孙双良性子一点不像他蔫了吧唧的父亲孙明亮,他鬼点子多,其他年轻人说他小眼一眨就是一个主意。
孙双良狡黠地似笑非笑地瞅着愁眉苦脸的韩强,“强子,你真就一点法子都没有?”
韩强苦笑:“我要是有办法,还请你来做什么?知道你是小诸葛,赶紧帮我想想有什么好办法?”
孙双良又咪了一口酒,慢条斯理地说:“这事有什么难的。”
韩强听他话里有话,赶紧给他把酒倒上,碰一下杯,正想先干。孙双良止住他,“你先别喝,听我把话讲完再喝不迟。这事有两条路,一条你就依了你老娘,和刘丹霞彻底分手。”
孙双良看醉哄哄的韩强头摇得拨浪鼓一样,这也符合自己的预期。又不急不慌说道:“那你是铁了心要和刘丹霞好?”
“那还要问。”韩强口齿不清但语气坚决。
孙双良起身在韩强耳朵边唧唧咕咕说了几句。韩强耳朵渐渐红起来,继而脸也开始红。“这样做,行不行?”
孙双良不屑地说:“就是提前进洞房,有什么打紧?再说,还能让你娘早点抱上孙子。你老娘有白白胖胖的大孙子抱着,看在孙子的面上,这事不也就成了。”
韩强握住手里的酒杯,眼睛紧盯着在白炽灯下轻微晃荡的液体,好像看到丹霞那张白净的脸。孙双良的话像种籽一样在他心里种下去,很快这颗种籽会发芽,长高,继而长成大树。韩强向孙双良举杯敬酒,手一抬,脖子一仰,一饮而尽,然后颓然倒在桌面上。
孙双良连连喊他,也没有动静,只得像拖死狗一样把韩强拖回去。嘭嘭嘭,韩母披着外衣出来开门,看韩强喝成这样,嘴里不由得骂骂咧咧,又让孙双良一起帮忙把韩强弄进房间扔到床上。孙双良告辞离开,韩母谢了又谢。孙双良嘴里说的客气,心里暗自得意,没多长时间,你老韩家要闹得天翻地覆,不得安宁了!孙双良哼着小曲、洋洋自得地摇摇晃晃回家。
那年秋天,曲水县举办一年一度的技能练兵活动,韩强和刘丹霞作为各自厂里的技术骨干,被抽去集训。远离了李银凤的监视,韩强浑身轻快无比。他已经找到空档种下那粒饱含希望和幸福的种籽。韩强和心爱的丹霞日夜厮守,两人沉浸在对未来美好的憧憬里。
“老头子,咋跟孩子说这些?嘴上没个把门的。”老杨的老伴端出一盘西瓜,不满地反对。
老杨递了一片大个的西瓜给外孙女,自己也拿一片咬,“你懂什么?现在的孩子啥不懂咧?跟她说说,让她以后提防那些小人,这是增加社会知识。”
“后来呢?他们幸福地在一起了?”“嗯,吃完西瓜,外公再接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