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原来如此

韩强和刘丹霞跟单位请过假，对家里只说是去省城给丹霞看病，就急冲冲地连夜赶到江州市。江州市正是一年最美的季节，柳长莺飞，花团锦簇。两人无意观看，打听到江州军区医院方位，直奔而去。等他们终于到达医院，已经是下午，二人饥肠辘辘，随便买点面包对付过去。

到医院里面，人来人往，比商场还热闹。韩强和丹霞挤进问询台，问明妇产科具体位置，然后出门诊部，右转到西二楼，再坐电梯直达15楼。一番折腾下来，总算是到了妇产科。刘丹霞急不可待地扑到妇产科，拉住一位护士问郭金凤在哪里？那位护士被她的冒失举动吓一跳，幸而是省城医院，人员素质高，也没有和丹霞计较。

“实在不好意思，我们是郭金凤的老家人。有着急的事要找她。”丹霞连连赔着小心。

护士想了想，拿出值班表，手指上下滑动查了一遍。“哦，郭护士长今天调休。明天正常上班。你们明天来吧！”

丹霞脸上露出失望，也无法可想，只能和韩强在医院附近找旅店住下，心急火燎地等待。

第二天一大早，两人干脆在护士值班室门口早早候着。经过无数次朝电梯间焦急地瞪视，一个穿灰色呢外套，体态丰满，约莫五十上下的女人，跳进丹霞眼睛。丹霞慢慢站起，她的身子微微战抖，“郭金凤！”她缓缓吐出三个字，充满恨意的双眼死死盯着郭金凤。

郭金凤拎着皮包，笑容可掬地和护士打着招呼，脚步轻快地向值班室走来。她这些年过得很是舒心，身材也发福不少。“护士长，你来了。有人找你。”郭金凤点点头表示知道，她也不在意，经常有病人找自己托个人情、行个方便。正当她走近值班室，要进门的当口，便民椅站起两个人。“郭金凤！我可找到你了！”那声音充满仇恨和敌意，冷冰冰地一个字一个字在郭金凤耳边敲响。

随即一双瘦的青筋爆出的手迅速抓牢郭金凤的胳膊，郭金凤吃痛地喊了一声。“你是谁啊？放开。”

“放开？你休想！你把我儿子还给我！你还我的孩子！”刘丹霞声音越来越高，凄厉的喊声在走廊上回旋。病房里纷纷伸出探询的脑袋。

郭金凤试图摆脱丹霞的双手，她一边挣扎一边打量，心里咯噔一下，该来的终于还是来了！郭金凤停止挣扎，她近乎平静地对丹霞说：“病区禁止喧哗。你来找我为了什么，我明白。这样吧，我现去要去交接今天的工作。中午休息时候，我会和你把一切都说清楚。”丹霞迟疑地望向韩强，韩强见状安慰她说：“反正她也跑不了，我们也不要耽误她的正常工作。就在这里守着。”又过去拖开丹霞的手，丹霞极其不情愿地慢慢放开。又猛地冲到郭金凤面前，“我就坐在这里看着你，你别想溜掉。”郭金凤此时满嘴的苦味，她苦笑着：“行，你就看着。”

刘丹霞像一只耸起耳朵，弓起腰，随时随刻准备出击的猎犬，她戒备而紧张地注视来来回回，穿梭进出忙碌的郭金凤。只要郭金凤不在她的视线范围，她就坐立不安。韩强低声安慰她，她只是心不在焉地嗯一声，目光依旧死死盯住郭金凤不放。中午休息的铃声响起，刘丹霞仿佛被打了一针强心剂，脸上涌出红晕，她迅捷起身跑到休息室门口。郭金凤料到她会这样，招呼说：“走吧。我们去吃午饭，边吃边说。”

三人在医院餐厅草草吃过饭，刘丹霞再也忍不住，“你快告诉我，我的孩子在哪里？”

郭金凤歉意地看着刘丹霞，“其实，我也不知道你的孩子在哪里。”刘丹霞气得举手朝郭金凤挥去，一记响亮的耳光结结实实落在郭金凤的左脸。郭金凤也不躲闪，坦然地接受刘丹霞的怒火。

“丹霞，别这样。”韩强来不及阻拦，刘丹霞的速度太快了，他虽然也很气愤，但是还是在丹霞挥了一纪耳光后加以制止。

刘丹霞指着郭金凤，双目通红，愤声道：“你还撒谎，下河乡的云姐都告诉我，当年就是你把才出生的孩子抱走的。你还我的孩子。”说着，丹霞朝郭金凤扑过去。韩强连忙一把抱住丹霞，转头对郭金凤说：“孩子是你抱走的，你怎么会不知道孩子的下落。如果你不说实话，我们要报警。”

郭金凤苦笑着说：“我知道当年是我做的不对，你们怨恨我，我没有什么可说的。只是当年我抱着孩子是给你们的母亲，就是韩强你妈。至于李银凤把孩子弄哪里去，那只有她知道。”

就像一道惊雷在头顶炸响，韩强和丹霞被这一系列的变故搞的目瞪口呆。过好一会儿，两人才回过神来。一齐问：“怎么又牵出李银凤？她是孩子的奶奶啊!她怎么会抱走孩子？”

“李银凤为什么会这样做，我到今天都没想明白。当年你快生产前，李银凤来找我，说要在下河乡卫生院生产。我说城里医疗条件好，没必要到偏僻的农村卫生院。”郭金凤用手抚着左边脸颊，下手真重，不过这是自己该受的。

刘丹霞颓然地靠着韩强，两眼茫然。“李银凤跟我说，她不愿意自己的孙子以后是智障儿，所以她准备到乡下生产，孩子一出生就送走。以后再给儿子找个健康的媳妇。生个健康的孙子。”

韩强不禁握紧手，他强忍着气愤，“那你就同意了？”

“强子，我知道这事对你们造成伤害太多，这些年我只要一想起它，就整宿睡不着。”郭金凤愧疚地说。“我是农村孩子，家里穷，上学的费用都是你妈接济的。我才能念完书，到卫生院工作。而且我想李银凤那么不喜欢丹霞，你们就算是结了婚，也会被你妈搅散的。”

“那孩子被送给谁？你当真不知道？”韩强又追问道。

郭金凤摇摇头，“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们了，当年我把孩子抱出来给你妈，你妈送谁，只有她清楚。我可以对天发誓，我没有隐瞒你们。”

韩强低吼：“你是报了恩，还了债。我们和我们的孩子却成了你报恩的筹码。”他扶着失魂落魄的刘丹霞，“丹霞，对不起你。我们回去吧。我一定要问个明明白白。”刘丹霞也不吭气，她已经没有力气说话了，这么多年的思子之苦，居然是他的亲奶奶一手造成的。

郭金凤看着两人远去瑟缩的背影，眼泪止不住流下来，心里就像一块大石压着，沉闷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