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的房子

      儿时,我跟着父母住在高高的大瓦山半山腰上。我家所在的地方,是从一个坡度大约70度左右的山坡中间,横劈出一块深度大约10米左右的平地。先族人就在这块平地上一字排开的建了一排房子,其实一共只有六栋,每家一栋。每户房子前面都留出大约4米宽的公用堤坝,供自家晒粮和大家通行。屋前的小坡种满竹林,泡桐树,直长到比屋顶还高。屋后山坡也种着竹林,苹果树,桃子树等等,我们的房子就隐在这密密的山林中。

      从上山的路进村开始,第一家是我的二爷爷家,这个二爷爷和我爷爷是亲生兄弟。然后挨着二爷爷家的是堂亲的大爷爷家,大爷爷和我爷爷共一个爷爷,却不是一个父亲了。然后是堂亲的大爷家,大爷父亲去世的早,所以他家备份小了一辈。挨着大爷家是堂亲的二爷爷家,紧接着是我爷爷家了,在倒数第二家,左面尽头只有堂亲的三奶奶家了,三爷爷去世也很早,所以我们都叫三奶奶家。其实从我爷爷辈开始,往上数三代,那就都是一家人了。所谓六家,也就是兄弟长大了分家而来。我幼时记忆中,这一排房子里非常热闹,我爷爷七个子女,三奶奶家4个子女,大爷家也是4个子女,如此不等。子女们婚嫁后,生出孙子女,也就是我这一代了。我们这一代年岁小一点的,都赶上了计划生育政策,没有那么多了。我父亲是爷爷的第一个儿子,属于同辈中的老大哥。我和哥哥出生时,年轻的姑姑们都还没有出嫁,叔叔伯伯们也还没有成家,所以那时候,一起玩的都是即将成年的叔叔姑姑们,他们正值青春盎然的季节,活力四射。夏天的清晨,姑姑们搬出凳子排在堤坝里,变着花样编出各种不同的发型;中午太阳出来了,在堤坝地面上铺上一块干净的布或者席子,在上面缝被子,打毛衣。我最喜欢看她们缝被子,每每这时候,我可以躺在空出来的席子上,任意打滚嬉闹。

    我稍大一点后,大约六七岁的样子吧,左边隔壁三奶奶家拆掉了原来木质结构的老房子,在稍微往下一点的坡上立了柱子,建了两层楼的砖混结构的楼房,顶层差不多和我们的堤坝平齐,是平台结构,非常宽阔,可以在上面晒粮,晒被,打黄豆,晒豆瓣酱。总之,她家的空间一下子变得大了许多,大家也都觉得非常方便晒东西了,我和妈妈也经常去她家的平台上晒黄豆或玉米。紧接着右面隔壁二爷爷家也拆了老房子,建了2层楼房。但他家是在原来的地基建的,房子高耸,他家的楼顶只能从自家楼梯上去,别人也就不可能轻易上去了。我经常看见堂姐在上面晾衣服,种花,甚至还有几只鸟养在上面。她可以站在楼顶俯视我们,我们却很少有机会上去。在我小时候,那个楼顶一直是一个向往的神秘之地,我从来没有站到那么高过。到我差不多10岁左右,爸爸拆了老屋的一个房间,再往堤坝延伸了一些,自己用砖块砌了两个小房间给我和哥哥住。尽管房间小,没有混凝土,连钢筋也很少,但那却是我们第一次住砖结构的房子,那是我们那时候向往的城市生活的标志之一。那个小房间,我一直住到我们搬家才腾空了被用作库房。没过多久,大爷家也像我父亲那样,往外延伸了一些,建了两个房间的平房。老屋的木质结构整齐的联排房子,逐渐被拆成东拼西凑的感觉,半土半洋。堤坝由于被占用了一半,也不那么宽敞了,从前可以打羽毛球的场地,变得局促起来,冬天爷爷们背成捆的柴火通过时,一定要侧着身子了。

      在我高一那年,由于一些原因,我们举家搬到了住在对面山底处的外婆家,虽然也还是山,但是比起爷爷家差不多1400米的海拔,新家的地理位置优越了很多,毕竟距离山底的小镇集市近了许多。在我幼时屈指可数的赶集经历中,记忆最深刻的就是爬山爬到精疲力尽都还没有到家。看着同路爬山的人到家了,我还得继续往上爬,心里就有说不出的羡慕。然而,我们毕竟是在半山腰,还有居住在山顶的呢。和他们比起来,我们又有些优越感了,他们赶一次集市需要整整一天时间。我顺着上山的路飞快的赶回家,路过各个爷爷家门口,他们都会从堂屋探出头来,问一声“今天吃了什么好吃的啊小瑜”,我没有停下脚步,头也不回的大声答到“豌豆粑”,径直走回到自己的小屋。

        我家搬家后,我回老屋的次数一个手指头都能数过来,记得一次是我大学毕业后带男朋友回去,然后是奶奶去世回去奔丧,几年后我的孩子3岁左右回去看望爷爷,最后一次是回家探亲去看望三叔。每一次回去,我都围着老屋转一圈,老屋已经渐渐变得我不认识了。最后一次回去时,往日的厨房由于没有人烟,已经濒临倒塌,我居住了多年的砖砌的小房间,已经彻底垮塌。再也找不回当年的样子了。联排的屋子几乎见不到当年的影子了,只有隔壁二爷爷家的高耸的楼房还在,但是外观已经不复光鲜,非常陈旧了。三奶奶家举家搬到了镇上,原来我天天去玩的楼顶平台已然是危房了。那次回去后,我至今已有差不多5年没再回去过,爷爷奶奶都不在了,原本的属于爸爸的老屋已经无法居住,同堂的三婶婶与我们不是那么亲密,回去没有落脚的依靠,我们已经回不去了。只是在梦中,我常常回到那熟悉的环境,回到联排的木屋里,欢快的畅跑跳跃。梦中门前的竹林,屋后的果树都回来了,我梦见有人追逐着我,而我纵身一跃,跳到屋前的竹子尖上,像会轻功一般轻盈的在竹林间穿梭,任凭如何也不肯叫人抓了去……

最后编辑于
©著作权归作者所有,转载或内容合作请联系作者
  • 序言:七十年代末,一起剥皮案震惊了整个滨河市,随后出现的几起案子,更是在滨河造成了极大的恐慌,老刑警刘岩,带你破解...
    沈念sama阅读 212,294评论 6 493
  • 序言:滨河连续发生了三起死亡事件,死亡现场离奇诡异,居然都是意外死亡,警方通过查阅死者的电脑和手机,发现死者居然都...
    沈念sama阅读 90,493评论 3 385
  • 文/潘晓璐 我一进店门,熙熙楼的掌柜王于贵愁眉苦脸地迎上来,“玉大人,你说我怎么就摊上这事。” “怎么了?”我有些...
    开封第一讲书人阅读 157,790评论 0 348
  • 文/不坏的土叔 我叫张陵,是天一观的道长。 经常有香客问我,道长,这世上最难降的妖魔是什么? 我笑而不...
    开封第一讲书人阅读 56,595评论 1 284
  • 正文 为了忘掉前任,我火速办了婚礼,结果婚礼上,老公的妹妹穿的比我还像新娘。我一直安慰自己,他们只是感情好,可当我...
    茶点故事阅读 65,718评论 6 386
  • 文/花漫 我一把揭开白布。 她就那样静静地躺着,像睡着了一般。 火红的嫁衣衬着肌肤如雪。 梳的纹丝不乱的头发上,一...
    开封第一讲书人阅读 49,906评论 1 290
  • 那天,我揣着相机与录音,去河边找鬼。 笑死,一个胖子当着我的面吹牛,可吹牛的内容都是我干的。 我是一名探鬼主播,决...
    沈念sama阅读 39,053评论 3 410
  • 文/苍兰香墨 我猛地睁开眼,长吁一口气:“原来是场噩梦啊……” “哼!你这毒妇竟也来了?” 一声冷哼从身侧响起,我...
    开封第一讲书人阅读 37,797评论 0 268
  • 序言:老挝万荣一对情侣失踪,失踪者是张志新(化名)和其女友刘颖,没想到半个月后,有当地人在树林里发现了一具尸体,经...
    沈念sama阅读 44,250评论 1 303
  • 正文 独居荒郊野岭守林人离奇死亡,尸身上长有42处带血的脓包…… 初始之章·张勋 以下内容为张勋视角 年9月15日...
    茶点故事阅读 36,570评论 2 327
  • 正文 我和宋清朗相恋三年,在试婚纱的时候发现自己被绿了。 大学时的朋友给我发了我未婚夫和他白月光在一起吃饭的照片。...
    茶点故事阅读 38,711评论 1 341
  • 序言:一个原本活蹦乱跳的男人离奇死亡,死状恐怖,灵堂内的尸体忽然破棺而出,到底是诈尸还是另有隐情,我是刑警宁泽,带...
    沈念sama阅读 34,388评论 4 332
  • 正文 年R本政府宣布,位于F岛的核电站,受9级特大地震影响,放射性物质发生泄漏。R本人自食恶果不足惜,却给世界环境...
    茶点故事阅读 40,018评论 3 316
  • 文/蒙蒙 一、第九天 我趴在偏房一处隐蔽的房顶上张望。 院中可真热闹,春花似锦、人声如沸。这庄子的主人今日做“春日...
    开封第一讲书人阅读 30,796评论 0 21
  • 文/苍兰香墨 我抬头看了看天上的太阳。三九已至,却和暖如春,着一层夹袄步出监牢的瞬间,已是汗流浃背。 一阵脚步声响...
    开封第一讲书人阅读 32,023评论 1 266
  • 我被黑心中介骗来泰国打工, 没想到刚下飞机就差点儿被人妖公主榨干…… 1. 我叫王不留,地道东北人。 一个月前我还...
    沈念sama阅读 46,461评论 2 360
  • 正文 我出身青楼,却偏偏与公主长得像,于是被迫代替她去往敌国和亲。 传闻我的和亲对象是个残疾皇子,可洞房花烛夜当晚...
    茶点故事阅读 43,595评论 2 35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