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这一群人出生在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初期,这么说起来,好像已经很老了。事实上,虽然并不老,不过“六·一”这种节日早就不属于我们了,现在想起来,童年是那么快乐而美好,人总是这样,小时候盼着长大,长大以后又怀念童年。
我出生在鄂西农村,上世纪90年代,鄂西农村的生活绝算不上好,苦是吃过不少的。所幸的是,我出生之后,几乎没有饿肚子的情况存在,各家的情况也都相差无几,所以现在去回忆,大部分是美好的。
十岁以前,我生活在一个大院子里,我们的大院,并不像北京的四合院那样拥挤吵杂,就是好几姓的人家各一栋房子,盘踞在同一个山窝子里,相互离得很近,吃饭的时候,端个碗张家一口,刘家一筷子,惬意又温情。记事的时候,院子里的同龄人不多,一个是我叔叔的儿子,小我三岁;还有一个女孩儿,大概比我大一岁,但我几乎不跟她来往,因为小时候被父母洗脑,如果上学成绩不好,将来必定是无用之人,而她正好是学习成绩不好的那一类。叔叔的儿子,既是我的堂弟,也成为了我童年的挚友,我们分别住在同一栋房子的东头和西头,有一个共同的游乐场——这栋房子大门口的杀猪凳,这张杀猪凳承载了我们童年很大一部分的时光。冬天的时候,两个人一人躺一头,拼命地挤来挤去,相互取暖;其他季节,是做家庭作业的课桌,做完家庭作业,我们把城堡建在上面、把自制玩具堆在上面、把梦想也涂在上面;每个傍晚,我俩坐在中间,两头坐上各自的父母和共同的爷爷奶奶,一个又一个民间传奇、神话从这张凳子上飞起......
我们村子是二零零一年通上电的,通电之前,每家每户都用煤油灯,我已经十几年没有闻过煤油灯的香味了,还有煤油灯下烤红薯和烤土豆的味道。那时候,家里很穷,我们那一栋房子一共住了四家人,爸爸排行老大,堂弟的爸爸排行老幺,还有一个二叔,三兄弟的房子从西边到东边,依次排开,爷爷奶奶住在正中间。我们都喜欢正中间那个带大火坑的房子,每天晚上十来口人围在大火坑边上,大人谈天说地,小孩儿拿个火钳子烤土豆、烤玉米、烤红薯......时光飞逝,房子已经破败不堪,里面的人都散在天涯海角,再也不会闻到浓浓的烟火味,贫穷还在,快乐留不住。
十一岁那年,跟着父母搬到了现在的房子,独门独院,离大院子半小时脚程,对于那时的我来说,却像是搬到了千里之外。搬出来的时候,妹妹刚出生一个月,家里面养了很多猪牛,父母又要操持地里,忙不过来,爷爷搬过来帮衬家里,但是因为我顽皮,母亲老打我,爷爷受不了又搬回去了,我就成了家里面得力的帮手,早晨起床上学之前要放两个小时的牛,下午放学回家要带着妹妹放牛打猪草,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一年,这一年虽然辛苦,但也充满了快乐。我们的新家正好在老家到学校的路上,所以堂弟上学多数时间被我留在家,跟我一起放牛,正好那一年,姑姑家的表妹也寄养在叔叔家,另外每天放牛的时候都能邀上外公的两个兄弟,这一年听了不少故事,也享受那种躺在阳光下草坪上的日子,享受漫山遍野吃野果子的快乐!
再后来,就开始了十二年之久的寄宿生活,适应了住在学校的日子以后,快乐更是多了起来,周末回家继续享受家里的温暖,平时在学校自由时间也相对较多,一群十多岁的孩子在街上住着,虽然没有钱花,但是想尽一切办法玩耍,上山下河、捞鱼捉虾。当然,最快乐的还要数下课“冲饭”的时候,2000年刚过,我们学校还是古老的带粮蒸饭制度,每个周回家带上下周的粮食和咸菜,到学校自己用饭盒蒸饭,蒸饭的时候是一个大蒸笼,所有人把米洗好以后放进去,炊事员把饭蒸好以后端出来摆在案板上,吃饭时间自己去找自己的饭盒,但是很多学生都是拿钱到街上买米,由于家里给的钱少,很多人把钱买了零食之后没钱买米,就在吃饭的时候冲到食堂端别人的饭盒,所以每次吃饭都必须使出全身力气“冲饭”。“冲饭”在那时候是无奈之举,后来慢慢就成了乐趣,一直到上高中,都还有“冲饭”的习惯。每到饭点,被端饭盒的人一边寻找自己的饭盒,一边还要纠结下一顿用什么蒸饭;端上自己饭盒的人都乐不思蜀,回到宿舍看看这个同学带什么好吃的咸菜挑一筷子,那一个同学吃的什么辣椒面,匀上一点,别人箱子里面的菜味,永远都是香得流口水,家里条件好一点的同学,买几张菜票,买一勺热菜,回来一定被大家瓜分。那样的感觉是童年记忆相当深刻的感觉,那时候的我们,清贫而光荣,单纯而快乐!
我清贫而单纯的童年,是鄂西一代人的童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