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鹿鹿妈妈
我妈会烙很多种饼。
最简单,也最常烙的是锅盔。锅盔是我们小时候既可以做主食,又能够当零食吃的。
很多时候,早上起得晚了,便会着急忙慌地掰一块锅盔,背起书包往学校赶。一边走,一边吃。学校到了,早饭也吃好了。
放学后回家,会先吃一块锅盔填肚子。当饭前零食。
我很小的时候,家里很少有烙锅盔的机会。不是因为难做,而是锅盔烙起来很费工夫。生产队的劳作是集体上下工的,时间完全由不得自已主宰,唯一的空闲时间是晚上。家里几代一大家子人吃饭,烙一个锅盔的工夫,能蒸几锅几层大蒸笼的馒头。所以锅盔是奢侈品。
后来分了家,我妈烙饼的天赋便有了发挥的空间。
她烙一个锅盔会用一整晚。睡前将面坯放入烧热的锅里,将灶里的火用碎麦草厚厚地捂上,任其慢慢地烧。半夜起来将锅盔翻面,灶里重新续好麦草。清早起床,便有一个皮厚内里宣软的锅盔向我们热情地打招呼。
我们最喜欢揭厚厚的,柔韧劲十足的锅盔皮吃。每次都是一个锅盔,皮是我们吃,母亲吃里面软的。
我们那里有一种特殊的饼。前期加工一样,将普通小麦粉放水和成软硬适中的面团,揪成大小均匀的小剂子,拿擀面杖擀薄,放锅里烙。
不放油烙出来的叫死面饼子。
这种饼子看似做法简单,但技巧性很强。火头要适中,锅烧热放饼坯,数123饼面冒小泡立马翻面,再数123出锅。一张热饼摞一张热饼,互相用热气捂着,能保持软和和劲道。
锅底浇点菜籽油然后烙出来的叫狗浇尿。
没有包产到户的时候,种庄稼以能吃饱的主粮为主。油菜种得少,菜籽油相应的便少。狗浇尿是可解油饼之馋、又能省油的做法。
我家做狗浇尿用来刷油的工具是公鸡尾巴上最长的那根毛,烙狗浇尿饼时带着公鸡傲然巡视领地的骄傲。
将浸在油壶里的鸡毛拿出来迅速在锅底转两圈,放入饼坯,也是数123翻面。再将浸过油的鸡毛沿着饼边迅速转两圈,数123出锅。一张油亮的饼做成。
如果揉面时再揉点绿绿的香豆粉进去,则是一张绿油油、香喷喷、热腾腾的饼。
将炒的辣辣的土豆丝用烙好的死面饼子卷着吃,口味简直是绝了。或者直接撕着吃,都是很饱口福的。
狗浇尿则是趁热直接吃。要的就是那种混合着面香、油香、香豆粉的香的最纯粹的味。以及拿在手里软和,嚼着略有韧劲的感觉。
母亲最善于利用各种可以吃的食物,给它们赋予不同的吃法,以及将它们做成内容丰富的饼。
用得最好的是油菜地里除草时带回来的小油菜苗。即可凉拌。还可以包饺子,蒸包子。
如果哪天油菜苗拔得多了便烙成菜盒子。小油菜苗口感好,焯水挤出水分,加熟油和盐拌匀,像烙韭菜盒子一样烙成菜盒子。那不同于任何蔬菜的小油菜苗的味道,遗存于口腔,让人回味无穷。
反正在那个季节,我们最喜欢的就是各种用小油菜苗搭配的食物。可着劲吃,因为等油菜地除完草,就没有可以吃的油菜苗了。
我现在看到绿油油的嫩油菜苗就想吃,但种子都是拌过药的,不敢吃。
猪能吃的大部分野菜我妈都会加工成美食搬上桌。别人吃着玩的野味我妈也会做成好吃的主食。
刚开春的时候,她会扛着铁锹带着我们去地里挖蕨麻。将新鲜的蕨麻揉到烫过的面里,烙出的蕨麻饼子特甜。
还有一种长得像人参似的,我们将它叫做面萝卜,有成人的指头粗,也是在开春播种前,到地里挖。洗净裹了面,放油锅里炸,一个一个,小油条似的,又甜又香。现在想想,岂不是纯天然的“油炸果子”。
反正,感觉我妈是逮着什么都能做成饼子,并且会做得又好看又好吃。
我妈绝对有做美食的天赋。在那个物资匮乏的年代,她利用着一切能够食用的材料,将其加工成美味的食物,富养着我们的味蕾,温补着我们的肠胃。
其实,那个时候,每一位母亲都会用各种可以食用的材料充实自家的饭桌,只是别人看不到而已。而每一个孩子值得骄傲的,也永远是母亲做的饭菜。从小到大,我们拿在手上炫耀的,不仅仅是母亲做的饼,还有母亲对自己的关心与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