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点钟的夜色里,我背着背包穿过外面的微弱星光,环绕的黑暗,一头扎进地铁站。我以为非下班高峰期,我可以迅速占领一席之地,欢快地坐到目的地,但结果是,我用尽了洪荒之力,才勉强争得落脚之处。
我对这些“深夜归人”充满了好奇。我只是偶尔这么晚结束一天的战斗,可是他们中的大多数,似乎日日早出晚归。站稳以后,我张望四周。我原以为会看到一张张疲惫的面庞,一双双无神的眼睛,可是在我面前的,却是他们的平静和日常,有人将自己投入Kindle的文字里,有人打着电话谈着白天似乎不太顺利的项目,有人看着电视剧,抑或是玩王者荣耀……无论是何种姿态,可毕竟是在深夜呀,大多数人习惯了此刻才归,少了心疼自己的那份矫情。可初次见识此番场景的我,总觉得生活不易。
走出地铁,周围一片喧闹,与这本该宁静的夜晚格格不入。其中,最为响亮的,就是小摊贩热情的叫喊声:“煎饼果子哦,姑娘,这么晚了,来一个吧……”“甜西瓜哎、甜桃子哎……”“冰激凌、冰矿泉水哎……”若是买点东西跟他们闲扯几句,他们更是精神抖擞,这么晚才下班,不容易啊小姑娘。我礼貌地笑笑,心里想,是啊,可是你们更是不容易呀。
我拿出耳机,随意放了一首歌,恰好是The Silence,听到So you say your last goodbye/And leave the world behind and pray /you never let them down的时候,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落。我想到白天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脑阅读大量文字,最后却连一篇满意的稿子都找不出来,想到曾经关注甚少的大V号数量逐日增长,更喜欢奥斯汀丹布朗却要刻意避开,以至于某天看到一些文章的开头就暴躁的想要拔掉电源……我永远记得无人可以过完全理想的生活,可是当生活开始日趋分裂为两部分,且某一部分明显比重加大的时候,还是会慌乱,会想任性地喊着“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然后一走了之。可是不能,因为you never let them down。
思绪继续向下,会想到故乡的爸妈,妈妈现在打电话的主题就是后悔将我“放养”,现在想把我拉回身边已心有余而力不足,爸爸还是一如既往地说“没钱了随时说话,立马到账”。爸妈可能最早预料也最不愿接受的就是,将孩子养大的结果就是要迎来孤独的生活,二人相对静坐,情牵远处。可是又能怎么办呢,我们终会分别,或长或短,我们在另一座城带着不想let them down的一腔孤勇去迎战,他们在那个时刻为我们留灯守门的家期盼着下一次约不好的相见。
生而为人,怎么这么不容易呀?生活里永远存在学不透深到无底的知识,只能一面懊恼自己的才疏学浅,一面不断地钻研请教以求略有提高;永远找寻不到完美无缺的工作,只能一边拿着早出晚归赚得的工资养家糊口一边暗示自己不能丢掉最初的喜好;永远达不到理想的状态,只能搜索浑浊时光里夹杂的小美好以接近那个临界点;永远有想要不再分离的团聚,却不得不在翘首期盼欣喜重逢之后分别在车站……
生活啊,从来就不是容易的,我还是会心疼所有深夜地铁上的归家者,街边卖力吆喝的小摊贩,日日打电话问候孩子的爸妈,以及此时此刻茫然不知所措的自己。但生活总要继续,但愿我们永远如我恩师所言:“无论怎样,还是要读书,爱运动,爱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