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搬到一个陌生的城市,内心迷茫而无助,每天晚饭之后,我总会带孩子去小区附近走走。大街上的车川流不息,街边晚归的人总是行色匆匆。
来来回回的遛达几日后,我终于注意到了街角的一个小摊,一张临时搭的木板,一把小小的水果刀,摊主是个年轻的小伙子。
他认真而熟练的将瓜去皮,然后切成好看的方块,整整齐齐的放在塑料盒中,椭圆形的瓜,皮是绿色的,瓤却是黄色的,摆在白色的塑料盒中,像艺术品。
偶尔有人驻足,他会热情的说一声:“尝一下,很好吃的”。没有人的时候,他只是安静的切瓜或者坐着发呆。
孩子每次都会问同样的问题:“妈妈,这边的人好奇怪的,明明叔叔卖的是伽师瓜,他们为什么叫新疆瓜呢?叔叔为啥要把瓜切成块儿买呢?应该把瓜托在手上,切成长条才对啊?”
哦,孩子说的都对,在新疆的街边,到处都可以看到孩子描述的卖瓜场景。可是,不同的城市,风景自然也不同!来去匆匆的人们,无暇在街边小摊驻足,偶尔停下脚步,也喜欢拿着牙签,把刚好一口能吃到的食物胡乱的塞到嘴里,根本来不及享受吃的乐趣。吃的什么瓜,来自哪里的瓜,对他们都不重要啊!
02
虽然地处内陆,冬日的寒冷还是不期而至,房子里的暖气并不热,关起门窗,却也是个封闭的空间,还是能够感觉到一点暖意的。不是孩子提醒,我几乎已经忘了,自从入冬以来,我们已经好几周不出门遛达了。终于有一天,打起精神,裹上厚厚的棉衣,带孩子出门看风景。
街边的小摊还在,不过变成了一个简易的像铝合金的箱子,中间有个圆盖,打开盖子,热气腾腾——原来是烤馕的装置。孩子惊奇的说:“妈妈,难道馕坑不是土做的吗?叔叔为什么只卖一种馕,没有我喜欢的疙瘩馕吗?”
没有,怎么能有呢?城市里多的是快餐,没人能够耐心的去啃疙瘩馕,没有时间,也不想吃的太难看。
03
无数次的路过小摊,买过瓜,也买过馕,却始终没敢问老板来自哪里?有一天买馕的时候,忍不住问了一句:“老板,你从哪里过来?”
虽然不抱希望,听到熟悉的城市名字,还是感觉眼眶发潮。“哦,我也从哪边搬家过来的。”我轻轻的说。
“真的吗?哪个地方啊,我是阿瓦提乡的啊?”年轻的脸庞上露出少有的激动。
“哦,我在市上,东巴扎,我去过阿瓦提,有很多的桃花。你今年回去了吗?”
“哦,巴扎我小的时候去过的,很热闹。我已经两年没有回家了,太远了......”他低头看着手机,不再说话,手机屏保是一片绚烂的桃花。
我很想再说点什么,却发现无话可说,没有共同认识的人,也没有共同熟悉的景,我在他的故乡生活工作多年,却似乎对他的故乡仍然一无所知。站在异乡热闹繁华的街道,面对的仍然是我们不熟悉的人和景,我们不过是匆匆过客,更无话可说。
我小声的说了一句再见,拉着孩子转身离去。
04
诗人木心有一首诗叫《从前慢》,诗中写道:“记得早先少年时/大家诚诚恳恳/说一句 是一句 /清早上火车站/长街黑暗无行人 /卖豆浆的小店冒着热气 /从前的日色变得慢/车,马,邮件都慢/一生只够爱一个人/ 从前的锁也好看/钥匙精美有样子/你锁了,人家就懂了”。
漂泊多年,我们终究都有回不去的故乡和去不了的远方。走过的路,居住过的城市,认识的人,终究都成了回忆,甚至来不及回忆就已经忘记了。
吾心安处是故乡,在有限的生命中,我们已经很难找到心灵的归宿。从前慢,因为宁静致远;现在更慢,因为无处安放我们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