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词读的多了,就发现,那些辞藻深情如斯的人,多半不会只爱一人终老。诚然你是我心头朱砂痣,可我窗前也另有白月光。
在诸多的悼亡词当中,最喜欢的无非是东坡的江城子。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开篇便是沉钝的深情。
即使当时年少,不懂别离,却也被这一句十年生死两茫茫攫去了心神。来去咀嚼,唇齿间亦弥漫开一种苦涩的秋凉。
情窦初开的时分,遇到一个心动的人,执罗黛予画眉,执朱砂予点唇。点点滴滴,暮暮朝朝,红泥小炉,江心钓雪。
爱情在最开始的时候,总是最纯粹的模样。
纵使后来隔着蹉跎十年,隔着浩瀚生死,想起时,心亦变得柔软。
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
也许只有爱情死在最开始的时候,才能成为永远的爱情。
佳人早殇,凝成胸口一点朱砂。
他们说,时间会冲淡一切。诚然是淡了。只是偶尔,看见你读过的书,用过的笔,没绣完的鸳鸯白头,心中依旧沉闷不得喘息。
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后来我们的时间变得不同了。
红尘倾覆,霜华满身。我已两鬓斑白,人生苦乐,心亦蹉跎。
你却依旧是最初的模样,巧笑倩兮,美目盼兮。言笑晏晏,依旧是旧年。
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
昨夜我做了一个梦,梦里见你坐在窗前,对镜梳妆。你看见窗前呆立的我,手中仍执着那画眉的笔,对我莞尔一笑。我连忙低下头去,心却跳个不停。
可是啊,那一阵秋夜凉风,将一切吹作浮尘去。我自梦中惊醒,漫漫长夜,再不曾成眠。
相顾无言,唯有泪千行。
那个梦境反复出现着,我开始明白,我们之间隔着的那短短一扇窗的距离,是迈不过去的十年死生浩大。
我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你,无法开口言语,泪水早已爬满面颊。
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
我记得你,一年又一年。
今晚的月色很好,在石碑上有些微凉。
那年种下的松树,如今已成林。思念,依旧在心头萦萦。
可是如此深情的东坡,最后相伴相依的,依旧是朝云。
感情从来都不是太纯粹的东西。人生越往后走,经历的人和事越多,感情就越不纯粹。有的时候连自己都分不清,只能说一句,大概是爱过的。
又或者像这种夭折在初时的爱情,没有后面种种的堆砌,只是一遍一遍地用美好的回忆勾勒。日子久了,成了胸口的一颗朱砂痣。而后面的人,日日夜夜,也只得做那白月光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