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暑假了,学生们大多参加各类的补习班兴趣班,也有的正襟危坐于电脑前奋战,或葛优躺与手机为伴,街上难得见到几个孩子。
相比我们小时候,没有那么多电子产品,也没有辅导班,伙伴儿们天天野在外面。大太阳晒的后脊梁冒油,也阻挡不了出去的脚步。
丢手绢,捉迷藏,跳皮筋。谁跳的越高越得意。
没有高档的玩具,我们却从来不缺玩具。随便找几张纸折小船,折一串宝塔,折个飞机,在嘴里哈口气远远的抛出去。至今也不明白为啥哈口气才能甩出去。
男生则喜欢打“宝”玩。废旧的报纸书本儿,几下就叠出方方正正的“宝”。有一回弟弟输红了眼,把我的《暑假作业》的书也撕了出去决战,悲催的是技不如人,战斗结束后他已两手空空。当我发现作业书被“肢解”后,跳着脚薅着他的脖领子挨家挨户的找。
说明来意,他朋友嘟着嘴不情不愿的拿出“战利品”。我们挨个拆开查看,不一会儿小孩儿就忍不住哼哼唧唧的啜泣起来。承诺以后再补充几个给他,情绪才略有缓解。然后哽咽着舔着嘴角的鼻涕,目送我俩转战另一家寻“宝”。
将支离破碎的纸张搜罗回家,放在炕席下压平整。那一年,在老师诧异又令人惊悚的眼神里,低眉耷眼的交上了一本用针线缝起来的没有封皮的《暑假作业》。
前几天院子的花盆里来了一只小螳螂,纤细翠绿,我大惊小怪的招呼儿子出来看。儿子欣喜万分,盯着看了许久,然后很遗憾的说从来没亲眼见过真正的刺猬长什么样子。
也许是喷洒农药的缘故,近些年昆虫小动物少了许多,蚂蚱都罕见了。
我们当年在野地里追“蹬倒山”,捉蝈蝈,尤其蟋蟀到了夜晚叫的最欢快。
许多绿色的小蚂蚱趴在草丛里,捉住后拉开它们的翅膀,呈扇形,扯开里面的内翅,看是红色的还是黄色的,兴奋的喊着这是“新娘”,那是“新郎”,自作聪明的以辨雌雄。然后捏住它的小腿儿,口中念念有词,“蚂儿,蚂儿,你磕头我就放了你”。蚂蚱挥动着长长的触角,努力想要挣脱束缚,身子拼命鞠躬挣扎,歪着尖尖的脑袋蠕动着黑牙,吐出一口口绿血。
盛夏,各种知了不分早晚不知疲倦,扯着嗓子狠命嚎,不觉更令人感到燥热。大中午我们也能扛着竹竿儿跑出去捕蝉。
竹竿的一头缠上自制的黏黏的面筋,或是用铁丝围个小圈缝上布袋儿,在树叉间此起彼伏的嚎叫里寻找。发现目标后扬着脑袋盯住,猫着腰轻手轻脚的走过去,脚下的杂草不时发出声响,原本刺耳的鸣叫骤然禁声不语,它紧紧扒住树枝,挪动挪动身体。缓缓的靠近,迅速出手用布袋儿扣住。它们惊慌失措的在布袋里乱撞,绝望的尖叫。布袋口朝下撤回来握住,另一只手探进去抓出来,撕去蝉翼的尖儿,扔进准备好的塑料桶里。为防止缺氧,塑料桶事先戳了几个窟窿眼儿通风,一堆蝉在里面嘶叫蹬踹。
有时候也会失手,被它们瞅准时机,误打误撞从布袋里落荒而逃。也有时候它们察觉到危险临近,趁你还没动手之际,滋你一脸尿,得意的哼着跑调的歌飞走了。
到了夜晚再约上伙伴,去路边树上捉知了猴。尤其下完雨,土壤湿润,知了猴都跑了出来。路边灯影晃动,都打着手电顺着树根往上照射。
有的早早爬上树,后背裂开一道口子,从壳里慢慢拱出身子,再慢慢的一丝一丝把翅膀肚子挣脱出来。这是个漫长的过程。我们捡回去后把知了猴放在纱窗上,让它慢慢变一宿,早晨醒来就看到的一只黑黑的知了和蝉蜕了。
最有意思的还是在土地里挖知了猴。弯腰低头于树荫下,扒拉开落叶,搜寻小小的洞眼,用根小棍儿一挑,立刻露出一个更大的洞口,那肯定是知了猴的洞穴。一点点拨开,就看到洞里两个小爪子向上擎着,瞪着黑豆似的小眼睛惊慌不已。当然地上还有别的洞,指不定再挖出别的什么东西出来就是变成惊吓了。
如今解暑的零食有各种冰镇饮料和冰淇淋,我们当年却只有五分钱一支的冰棍儿。相对昂贵奢侈点儿的是两毛钱一根的雪糕。
卖冰棍儿的老头儿六十多岁,总戴着一顶飞边儿的草帽儿,穿件灰布褂子敞着怀,裤腿儿挽着,脚上拖沓着一双解放鞋。
“大金鹿”后座上绑着一个刷了白漆,方方正正的木箱子,用红笔歪歪扭扭写了两个醒目的字:冰棍。箱子上盖了一层厚厚的小棉被,防止晒化了。
老远就能听到他浑厚的嗓音沿街叫卖,“雪糕冰棍儿……”,棍的儿化音有规律又有韵味儿的拖的老长的尾音。看到有小孩儿在路边玩耍,他便停下来扶住车把,车座靠在腰上,一只手搭着箱子问,小孩儿,要冰棍儿么?
我们在街口的槐树下“丢沙包”,听到问话停下来,倚着墙根儿,双手背在身后看看他,又看看箱子,舔着嘴唇摇摇头说不要。
老头儿摘下被汗水浸湿的草帽儿“呼哧呼哧”扇风,使劲儿眨眨眼睛,汗水从眼皮儿溢出来。汗珠儿顺着满是皱纹的额头到脖子,再流到敞着怀的胸膛上。他抓着衣襟随便抹一把,又往前走几步,扬起脑袋,下巴青须须的胡子茬清晰可见。不甘心的说,天这么热,让你爸妈给你们买一根儿呗?老甜了。
我捡起地上的沙包,低着头说,俺不要,用更低的声音说俺们家有。
那个年月连冰箱都没有,哪来的冰棍儿?这大话说的现在想起都脸红。
但如果在家里,大多时候父亲听到卖冰棍儿的来了也会给我们一毛钱去买两根儿。
攥着钱跑出去,看着老头儿一步步走远,在身后喊着,爷爷,我买冰棍儿。老头儿听到有人叫他,立马左脚着地,麻利的把右脚从大梁杆儿上抹下来,锁死车支腿儿。然后撩开箱子上的小被子,露出一个盖子。盖子里面,箱子里面都用棉花包裹着,摸索出两根冰棍儿递过来。
飞奔回家,解开外包装纸,露出乳白色的冰棍儿,不舍得吃的太快。天气太热,冰棍儿随着融化。涂在手上,顺着小臂又滑到胳膊肘滴落,吃一根儿冰棍儿,衣服头发都无一幸免。
后来条件慢慢有所提高,也能吃到一块钱三袋儿的花生奶块儿了。
望着电脑前惬意享受假期的儿子,啃着西瓜吹着风扇,全身心“奋战”中,我告诉他校长开家长会时强调,暑假期间尽量预习下一册书,不让打电脑,玩游戏,还可以找一些练字的补习班学学,写一手好字儿。儿子目不斜视的盯着屏幕,悠悠的说,开玩笑的吧,嘿,校长还挺幽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