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里的北风像把钝刀子,生生刮着写字楼的玻璃幕墙。我站在二十六层的落地窗前,望着楼下车流织成的光带,忽然想起岑参那句"北风卷地白草折"。十年漂泊,鬓角的白发比燕山积雪更早到来。
昨夜应酬归来,出租车碾过结冰的街道。霓虹在雾凇里晕成模糊的光斑,恍惚看见二十年前那个揣着简历的年轻人,在人才市场的铁栅栏外呵气搓手。那时觉得"男儿何不带吴钩"何等豪迈,而今方知"长安居大不易"的况味。手机屏幕亮起,女儿补习班的缴费通知刺破醉意,忽然懂得杜工部"艰难苦恨繁霜鬓"里的千钧之重。
钢厂旧址的白桦林里,我常独坐至暮色四合。铁轨枕木间冒出的冰凌,像是时光凝固的叹息。某日遇见旧日同窗,他在下岗潮里支起煎饼摊,炉火映着霜鬓:"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油锅腾起的热气里,东坡的词句竟比热汤更暖人肠胃。
立春那日加班至深夜,茶水间的微波炉亮着幽幽蓝光。热了三次的饺子早已发硬,咬下去却尝出母亲手擀的面香。窗外飘起鹅毛雪,想起柳河东"孤舟蓑笠翁"的句子,突然笑自己不如老渔翁通透。凌晨三点保存完最后一份报表,忽然看见东方既白,霞光刺破云层时,竟与刘梦得"晴空一鹤排云上"撞个满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