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爱结痂

佳佳最近对吃越来越随便了,晚饭一般就泡杯咖啡或者燕麦,嚼几块零食随便对付一下。但朋友说冬天吃羊肉汤最是享受。非得拉着她来这家新开的全羊馆,两个人点了两碗羊肉砂锅面,热气腾腾的,确实很享受。

对面一桌坐着一对情侣,很年轻的模样,杂七杂八满满一桌,男孩说,多吃点。女孩说晚饭我要少吃点主食,饼你吃了,羊肉汤给我。男孩听话地把汤推到女孩面前,给女孩夹了块羊肉,“没事多吃点,你一点都不胖”。

佳佳打趣着和朋友开玩笑,“毕竟是可人儿,有人疼,我们只能用羊肉汤暖暖心”。眼泪被这热气逼了回去,鼻涕倒流了不少。

这冬天里的一碗羊肉面确实能暖胃不少,可是暖不了心。回到房间的佳佳嚎啕大哭。当初和沈鸳分手的时候,她没哭;朋友怕她压抑自己,找她喝酒的时候,她没哭;可是每次看着别人的甜蜜,她总是忍不住鼻酸。

曾经沈鸳也是可以对她很好的。佳佳总是记不住什么时候正式和沈鸳在一起的,只记得那天晚上的风吹得很挑逗,她想靠着他怀里。当他红着脸试探,你可以挨我近点,这样就不冷了。沈鸳的脸棱角分明,佳佳并不能很详细地对一个人评头论足,只是觉得他很稳重,靠在他怀里是安心的。后来再次说起,沈鸳总是要不断印证佳佳早已芳心暗许。其实是因为那天他格外好看,那夜的风挑逗人心。

在彼此都还纯真的年纪,经历一段羞涩的爱情,是幸运的。虽然已经分开了,但是佳佳总感觉那是一场很美很美的梦。

记得那时,两人一般也就周末一起吃个饭,但除了最初几次沈鸳会问她喜欢吃什么,后面的时候,一般都是他点菜。佳佳怀疑,最初的几次也不过是出于礼貌。吃一半多的时候,沈鸳才会很惊奇地问:“哎,你怎么不吃这个菜?”

“我不爱吃这些黏糊糊的东西,都已经看不出来它到底是什么菜了。”佳佳也总是不习惯说出自己的要求,总是等着别人主动问她喜不喜欢。

沈鸳倒不在乎:“怪我怪我,没点好。那另外的菜你多吃点。”

其实如果让佳佳点菜,点来点去也就吃惯的几样,沈鸳就彻底独揽了点菜的大权。每次都在菜还没上齐,就会用期盼的眼神望着她:“这菜点得还可以吧?”

确实,饭菜越来越合佳佳的胃口,很久之后,佳佳才意识到,沈鸳的口味已经从酸辣刺激变得清淡了。曾经佳佳总说沈鸳根本没有为她改变过,当真正分开之后,她才意识到,他其实已经默默地改变了不少,而且心甘情愿,不挂在嘴边。

就像吃饭一样,其实佳佳的生活是乏善可陈的。而且当她在意一个东西时,她往往表现得很拘谨。她可以在人群把自己伪装成一个很疯的人,但如果和一个人朝夕相处,她总害怕别人会看穿她的无聊。佳佳也爱逛街、爱买东西,但是她好像很羞愧这一点。朋友约着一块去逛街,最后都是变成那个拎包的人,最多就是一起去做个发型,怕朋友扫兴。

但沈鸳不一样,佳佳总是诧异他竟然可以把无聊、无趣表现得那么理所当然。可以毫不忌讳地说出自己的无聊行径,也可恶地抓住一切机会来怼佳佳。

佳佳和沈鸳去超市买点什么的时候,沈鸳总是惊诧:“你怎么可以比我还快。”佳佳不喜欢选择和尝试,如果没有非换不可的理由,佳佳会选择同一个品牌,熟悉会给佳佳更多的安全感。

多出来的时间两个人随便找个地方坐着,沈鸳会放空自己,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佳佳拘谨着,怕沈鸳心下嫌弃自己无趣,但也是假装放空。

其实佳佳一开始是想去咖啡馆消磨时光的,咖啡馆那种休闲的氛围,不会把尴尬凸显出来。

但是沈鸳去了几次就不愿意去了,他不喜欢喝咖啡,也不喜欢那种环境。就算是小资已经是年轻和现代生活的象征,他也不愿意去。他更愿意去快餐店,在喧闹的环境里吃炸鸡、薯条高热量的东西,或者干脆随便在商场找个休息区发呆。

佳佳会一直轻声发问,你会觉得这样很无聊吗?找不到一种合适的语气去掩盖小心翼翼。当佳佳开心的时候,她是能撒娇的,可她总自卑自己的无趣,遂常把“尴尬”挂在嘴边。越是在乎一个东西,佳佳越是容易失去气势,忘记自己的优点。

沈鸳喜欢摸她的头说,我不觉得很无聊啊,每一对情侣都有不同相处方式的嘛。这样简单可爱的你,我很喜欢。对沈鸳的任何话,佳佳从未怀疑过,当他宠溺的眼神渐渐从眼角散开,她的心也早就化了。曾经他给了无限勇气,让佳佳能够面对自己的缺点。

也是在很久之后,佳佳才意识到,其实沈鸳是一个很幽默、很有趣的人,不是像她了解的一样。他可以很健谈,同时偶尔来一把冷幽默,他常常是人群的焦点。

原来无聊并不是一个优点,即使对方愿意接受,但你怎么能忘记改变呢。当最后真相揭晓的时候,佳佳受不了自己无趣的性格,她受不了自己的黯淡,坚决要离开。她不想让沈鸳在她面前把自己有趣的一面,小心藏起来。

那时候,觉得他怎么可以一直这样“欺骗”她呢,自己明明一点也不可爱。现在想想,也确实是他最值得怀念的地方。沈鸳教会佳佳,其实每个人都有缺点,但是你完全可以接受,不用躲藏。

佳佳是极度不自信的人,面对不自信,她选择走到人群边缘,把自己隐藏起来。沈鸳不一样,从小就是人群焦点的他,自信是他的武器,即使他有太多的小毛病,但是他永远不可能对别人承认,很多时候,即使在自我审视的时候,他也刻意忽略掉这些缺点。他们终归是不同的。

分手那天,佳佳说,你不够关心我,我想走了。在她仰慕着他的时候,她心甘情愿接受他的影响。可是渐渐,当她开始厌倦,她最是抗拒沈鸳对她的影响。她想要别人去同情她的脆弱,沈鸳却始终想教会她坚强。

失恋的过程一定是痛苦的,分手时沈鸳就一个问题,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让佳佳去意已决。

那一刻佳佳都能听见自己心碎的声音,具体因为什么不重要了,真正是因为佳佳的脆弱,因为她极度渴求别人的关心。她总是问自己,能不能再坚持一下,打败这个“悲伤”的心魔,可最后却向心魔投降了。她无论如何述说,沈鸳都不会懂的。

沈鸳不会懂,为什么佳佳总是喜欢小题大做,为什么仅仅是一件小事,佳佳也选择不原谅。沈鸳可恨佳佳总是突然不愿意说话了,佳佳却常常自怜自己的落寞。后来他们再次提起分手原因,沈鸳说如果当初知道是这个理由,我一定不会让你走的。佳佳更觉寂寞。

曾经佳佳看过一句话,大意是在公开场合向大众宣布自己的情绪,其实是个人对公共资源的一种占用,他渴望引起公众注意并得到安慰。有的人觉得理所当然,有的人却会害臊。佳佳想想是的,她也想过昭告天下,她失恋了,难受到不行,可是她觉得别扭,她总觉得一旦撕开一点点小口,那所有不堪的往事都会暴露在别人面前,她不自在。

离开后,佳佳觉得其实沈鸳真的挺不错的。有时候不知所措的时候,她竟然会想,如果沈鸳在,他会说什么。他在身边的时候,爱他怨他,他离开了反而靠着这余温,变得坚强。佳佳把这理解为,沈鸳的爱以另一种方式陪在她的身边。

佳佳开始学会对人际关系放松一些,开始有意识让自己保持平静。她太容易冲动,但脾气来得快,走得也快。这坏脾气总是让佳佳忘记掉事情的本质,像个孩子一样,容易闷闷不乐。佳佳学会时刻提醒自己,不要陷入情绪的漩涡。

佳佳开始允许自己发胖,想吃就吃,不用那么节制,并且可以拿自己微胖的身材开玩笑。佳佳开始接受自己的不完美,与其饿得七荤八素去符合大众审美,真不如自己开心就好。

渐渐朋友都说,佳佳你变了。会有朋友劝她,再谈一场恋爱吧。当然也有人跟她表白,万分试探。她会感激他们,说明自己至少还有魅力,但也礼貌拒绝。

当初分手的时候,说的客气话“以后你一定要找一个比我好的。”原本以为只是客套,如今却深深记在心底。想要找一个比他更好的,才不辜负他曾经那么努力,帮她成长。

佳佳依旧一个人寂寞地在世界上生长,初爱的伤口已经结痂。她最骄傲的事情还是,曾经拥有过沈鸳的一颗真心。曾经沈鸳想过为了她放弃全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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