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雷
我在乡下租了一间房子
山好,水好,空气好,唯一不足的是
没有厕所
每天早上,我扛着一把铁锨到林子里
挖一个坑,拉完屎,埋上
几个月后,那片林子已被我挖了一个遍
早晨,我还是到林子里去拉屎
挖坑时,我会绷紧屁股
小心翼翼地刨土,感觉自己
像在排一颗地雷
《排雷》创作手记
有一个关于云门文堰禅师的禅宗公案:僧问:“如何是佛?”师云:“干屎撅。”
(《古尊宿语录》卷十六)
人们对待诗歌题材的态度历来有两种。一种是曾经长期统治诗界的“题材决定论”,认为有某种“特殊题材”的存在,“比如,春天,阳光,祖国,土地,民族等”,诗人必须去写这些重大题材;另一种是“题材无关论”,认为诗歌的目的在于诗歌本身,和题材无关,所以就出现了诗坛的“垃圾派”“下半身”等。
我认为,在题材上,不管是阳春白雪还是屙屎拉尿都可以入诗,只要能给人以触动,即使是哂然一笑也可以。那种认为只有什么特定的主题才能入诗,是过于狭隘的诗歌观念。
关键是如何入诗。
那些直接描写性器官和排泄物,单纯“现丑”的诗,当然不能算诗。要从万事万物中体现出“道”的平等性,才能算是诗。即使如此,对于一个诗人来说,这样“崇低”的诗数量不可太多,偶尔为之即可,否则会坠入“下流”。
诗歌的功能是广阔的,它可以是严肃认真的,也可以是轻松愉快的,有时寄寓哲学和教训,有时又似乎只有娱乐功能。假如一本诗集全是“高大上”的哲学沉思,读得人昏昏欲睡,头痛欲裂,读者肯定也不干,这个世界上大概没有人愿意花钱买罪受。如果诗集里有那么几首“不正经"的诗,读得人会心一笑,也未尝不可
至于开篇的那桩公案,禅师主要是为了破除学人执著的。所渭“药无贵贱,对症者良”,医学治疗中确实有“以毒攻毒”的法子。但是如果一个人只是患了感冒病毒,你却用砒霜去给他“以毒攻毒”,那样会出人命的。
回到这首诗,那是2014年夏天,我借住在武汉农村的一个朋友家里,门口是开满荷花的池塘,后面是郁郁苍苍的龙泉山。唯一不足的是两家共用一间露天厕所,人进去时,成群的苍蝇能把人撞个跟头。我一般都是到前面小树林拉“野屎”,二个月后,树林里遍布了我埋下的地雷。
我想,以后那片树林肯定会长得很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