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个女人叫傻婆,她身上发生的故事像石刻一样在我心中留驻,三十多年来总挥不去她的影子,傻婆和我并不认识,她是谁?姓甚么及婚否一概无从知道。 蹉跎岁月里,傻婆的年龄和我差不多大,二十刚出头,傻婆她人长得不算很漂亮,也不太丑,可说是一般化,宽宽大大的脸有一双大而木呆的眼睛,嘴巴稍稍有点大,张开嘴巴说不出话,她是一个哑巴女人。无论是谁,是男人还是女人,是老人还是小孩,只要眼睛与她相对,她便会对你傻笑起来,因此周围的人送给她一个绰号-----傻婆。 我和我的同学们住在半山腰的一个路边上,凡是上山或者下山的人都要经过此地,每逢过往的人习惯性想瞧一瞧我们这一排房屋,遇见人相互笑一笑打个招乎,山里人就是这个样。 傻婆是隔三差五会遇到的人,上午背着柴禾从我们住房经过,下午又见背着空空箩筐向山上走去,年复一年过了一些日子。在文化生活特别贫乏之下,任何异常的事都会引起人们的兴趣,慢慢地傻婆的出现便成为了日常生活中的风景,好事的家伙些逗乐她,让她到我们住地来,用旧衣旧裤
换她身背的柴禾,她乐在其中,免除再下山去换物的时间,可以提前上山了。 不知是什么时候,发现傻婆长胖了许多,走起路来都显出臃肿姿态,笑起来更傻了,有时候没有旧衣服换她的柴禾,她也会到我们家门口坐一坐,大概因为我们是同龄人又是女人吧。 快过年了,我们都忙着回家探亲,没在意这个傻婆的存在,转眼过去了一年多时间,又到了坎柴禾季节了,傻婆呢?没有一个人会想起她,也没有一个人会提到她。 阴霾的天空,雨不停的下着,突然傻婆披着塑料雨布,身背柴禾来到我的面前,近一年不见傻婆,她用十分诡异眼神望着我,我惊叹地上下打量一番,傻婆失去往日的傻笑,身子骨瘦如干柴,腊黄的脸色,满脸沉溺于忧患中,有一种害怕见人的感觉。她卸下背上的柴禾一屁股坐在小板凳上,一个劲发愣,我递给她一件旧衬衣,又送给她几颗从家里带回的水果糖,微微点点头,傻婆用双手接过去,她张开嘴巴像要告诉我什么,又闭上了,呆了一会,慢慢起身离开了。 没隔几天傻婆又来,她是从山下回来,空空的背箩放在屋檐边,两眼含满泪花傻傻的看着我,女人特有的敏感和特有的怜悯让我注意起她来,傻婆坐下了
然后倒了一杯开水给她,我们俩两眼相对,知道傻婆想对我讲话,我不懂哑语,傻婆也一样不懂得哑语,我和她就用象征性动作比划起来。 傻婆和我比划比划,我终于明白了,她怀孕、生子、高兴,孩子死了,埋在山上了。我用手比划问:谁是孩子的爸爸?傻婆沉默不语,把头低下去,喝了一口水,站起来走进了我的房子,在桌子上拿起一支钢笔,放在她的左胸前,傻婆不傻,她所表示的是孩子的爸爸是一位胸前别钢笔的男人。 胸前别钢笔的男人,有一定的文化的男人,他现在在那里呢,傻婆直摇头茫然不知所措 ,可怜巴巴的望着我,那眼神至今记忆犹新,每每想起我的心都会颤抖,傻婆哀伤怅惘地走了,她向山里走去。 第二年春天我离开了那个地方。现在人老了,傻婆的事情一直纠结着我的心,当时帮不了她,也不知从何帮起,写篇小记表示歉意,傻婆你在哪里?你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