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过完春节寒冬已近尾声,二月的风仍似剪刀般刺骨,春暖花开的日子感觉还很遥远。
春风裹着雨雪的冰冷,时有时无。父亲又被转到一里外的村庄,一户高墙大院里像座雕堡,院子里阴风嗖嗖难见阳光。我常常提着黑色小瓦罐沿着一条小路,去给父亲送饭。
那年的雨天总是没完没了,走上那条小路不由我胆战心惊,又陡又滑的小路,右边是深不见底的沟壑,左边是一块块半人多深的玉米高梁地。
尽管我十分小心,也常常滑倒在那条小路上,越急脚下越是打滑,一不小心就会溜到沟壑边,天空黑云蔽日,我吓的哇哇大哭。
幸好后面走来一位老伯,他急忙拉起我上了坡,并摘下他的草帽扣在我的头顶,叮嘱我雨天出门要戴个草帽遮雨,不然淋了雨会生病。
我去哪找顶草帽呢?只可惜给父送的那罐汤面,摔倒后只剩下一少半。父亲看着罐底的汤面流出了眼泪,和他同屋的几位叔伯也赶过来,递给我好几张高梁玉米面馍馍,他们笑着对我说以后下雨天别再来送饭,有他们几十人在,每人省出巴掌大的一块馍馍,也饿不死我的父亲。
没想到他们会如此热心的对待父亲,我又哭了,父亲的怀里好暖好暖。那一晚的雨下的太猛烈,我被特许留下,和父亲及这几十人和衣而眠。
这里没有大炕,更没大床,只有潮湿阴暗的地铺,每个人破旧的褥子下面,是碾碎的陈旧谷杆糜杆或麦秸草。
那些陌生的叔伯们,脸色苍老衣着破烂,几乎每人都抽着自家种的老旱烟,我被呛的咳嗽不止,他们边吸旱烟边叹气,总说父亲连累我也一起吃苦,父亲低着头连声叹气。
实际上吃了苦的是父亲他们,他们的身心都受到了难以言说的摧残,我的苦又算得了什么。
整整八个月,父亲终于回家了!
公社李书记特意开仓给父亲放粮,他责骂村队长,人家争了工分,你凭啥不给人家粮食?没粮吃他不出门不是等死吗?你这小小的生产队长也想一手遮天!
阳光总在风雨后!我们不仅分到了五六袋粮食,生产队里又让我们搬到了一个新院,队里又给我父女建了一孔新窑洞,我们终于离开了那个饱受叔叔霸凌地老院子,终于有了属于我们自己的新院。
父亲高兴地给李书记表态,这回你赶我出门,我也都不去了,李书记哈哈大笑。
他在我家院里四处观看,除了一孔新窑洞,家里的大炕锅台案板等杂物,再找不出值钱物什,他哈哈大笑说,这比贫下中农还贫下中农!你安心把女儿养大养好,以后谁要是再欺负你你就去公社找我。
父亲的脸上有了笑容,我也和其他同伴一样正常来去学校,日子终于和常人无异,即使粗茶淡饭,我和父亲也过的有滋有味。
我家的天空,从此风和日丽阳光灿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