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在傍晚我散步的桥上遇到阿华的,那天天上飘着蒙蒙的细雨,水面上吹来的人凉凉的,让人直打寒颤。我看到有个人缩了缩脖子,朝我走来,边走边把衣服拉链拉到最高处,这样可能让人感到稍微暖和一些。他冲我招了招手说:嘿,兄弟,能不能借你的打火机用一用,他兴许是看到了我手上的火星,才朝我招的手。我就和他一起用后背靠着桥梁抽烟。他一直望着天上的月亮,我看见月亮被厚厚的乌云遮住,只露出一点点轮廓。他的神情些许落寞,突然他开口对我讲说:这让我想起了我的大学好友阿毛自杀的那天晚上,也是一样的蒙蒙细雨,甚至是一样的被乌云遮挡的月亮。“”我想他可能把这个故事放在心里好久了,想要找个人倾诉他的悲伤,最好是个相逢的陌生人,这样或许会让他的心平静一些。我微笑的看着他,他继续说到:就是这样一个静静的夜,我眼睁睁看着阿毛从17楼的窗口纵身一跃,但我不明白 已经黑透了的天,却清晰的看到了阿毛脸上那绝望而又平静的表情。就像一块烧红了的烙铁在我心里狠狠地烫了一下,从此留下了一个乌黑的烙印。紧接着五秒后,阿毛在距我不到五米的地方,嘭的一声开出了一朵血色的花。这一切来的太突然了,这让我的脑袋一片空白,很长时间我才缓过来,以为是一个短暂的梦,当我的眼神再次聚焦时,我面前的那团血花比刚才开的更加妖娆了,接着你发现你周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开始聚满了人,然后你听了喊叫声,哭声和嘈杂的讲话声以及救护车有节奏的鸣笛声。这时我已经恢复了我全部的意识。他顿了顿继续说到:我看到了阿毛在对我微笑,就是他跳下来的那一瞬间,仿佛是在和我做最后告别,这天上忽明忽暗的月让一切显得那么的不真实,但阿毛却是真的走了。
他讲:那天晚上,我是去找阿毛叙旧的,提了一些啤酒喝下酒菜点心。之后我挤出了这嘈杂的人群,这世间的悲喜本就不相通,这些人群只不过图看个热闹唏嘘几句罢了,我讨厌这些乌泱泱像苍蝇一样的人。你叹了口气,将手上积攒的烟灰弹了弹。身处黑暗在我的这个角度,仍看的见你的眼角带点泛光。语气开始有一些哽咽,我拍了拍他的肩膀。他对我无奈的笑了笑继续说道:我上周收到了阿毛给我的书信,但只写了一行字,他写:”阿华,你说这个世界它还会好吗?” 我心里直笑三年过去了这文青的性格还是改不了。只觉得阿毛心情可能不太好,没太大在意,想着这周六晚上该找他叙叙了,有几个月没见了“”。然后你问我 今晚是不是也是周六?每次这样的夜晚我都感觉阿毛又死去了一次。他迷茫的问我:那封书信是不是那最后一根稻草,彻彻底底压垮了这个青年?我回答他:不是。我心里有些埋怨阿毛,他的离去倒是害得朋友要了一颗一辈子愧疚的心。我想他倾述完心里会好一些,我就继续追问到:阿毛怎么样?是个什么样的人。他说:善良,太过于纯粹 追求极致的东西了。就显得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他又给我讲了一些大学的往事:我和阿毛是大学同学,我们大学毕业那会儿我和阿毛喝酒,阿毛喝醉了。他说:这个世界好吵啊!我想让它安静一会儿。你知道吗?生活是个什么样子?不管是铁笼子,竹笼子,木头笼子,和其他人一样把自己用笼子框起来,那就对了,那就是生活。我有一次问我爸妈,我毕业后做什么你们会比较满意?我爸妈说:找个好工作,最好再娶一个好女孩。我们就心满意足了。我就问他们:好工作是什么样的工作,怎样的女孩是个好女孩? 他们说:好工作得有前途和面子,好姑娘必须贤惠好看听话。我就和他们说:那这份工作使我不快乐甚至痛苦呢?那女孩我不爱,在一起备受煎熬呢?他们瞪着我说:死孩子,幸福美满咧。我继续说:那要是有两份工作,一份工作我可以每年孝顺您十万,另外一份只能一万,您怎么选?我爸妈没有犹豫:十万。你知道那种感觉吗?阿华,把我和我爸妈从中间隔断,就只剩下这十万和一万的区别了,那另一半的"我"将毫无意义。这十万和一万就是我爸妈和所有人眼里的全部意义所有了。我不想我变得毫无意义。我想要叫这个世界停下来,不要再吵了,不要再喊十万,五万 一万或者其他的数字了。我想叫这个世界安静下来啊,可是我做不到,去他妈的世界,阿华 这个世界再也不会好了。我说:阿毛,你真矫情。或许他那会儿就想让自己完全安静下来,但是它仍相信这个世界有一天是会变好的。我不知道这两年他经历了些什么,让他熄灭了仅剩的火种。他可能现在已经摔碎了身上的笼子,也可能没有。你说:这个世界它还会变好吗? 我就对他说:阿华 这个世界会好的。 他朝我努了努嘴,说谢谢你的火。最后摆摆手消失在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