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潜意识里畏惧的并非身体的死亡,而是对恍惚没有来过此世充满了隐忧。-----野夫
死亡远如遥星,又咫尺眼睫
有时歌颂它对生命落幕余辉的抚慰
有时则是对它强暴生命行纣的讽刺
1
2016年10月8日,清晨醒来,感觉有种冰冷寒意,随后打开手机,看到一条微信,很不幸马老师已去世,我瞬间感到有种猝不及防的感觉,谁在和我开玩笑吧!于是我拨通马老师遗孀的电话,核实,马老师因胰腺癌已在前日去世。
对于马培爽老师的倏然离世,起初,我是感到猝不及然,随之而来的是悲空,一种持续,连续的难以描述的像烟雾一样的悲空。悲而不伤,空而不落。
死亡是每个人终将要面对的话题,然而死亡是第一次如此接近于我。
之前听到过关于死亡的话题,总是感觉过于遥远,亦或者陌生人的故去,与我毫无牵连,思绪波动不大,心中亦无深刻触动。然而一旦与你有了羁绊,这种永别,令人恐惧。想想,互为知己的人,一个月前甚至几天前还在和你彻夜长聊,今天却没了。
2
和马培爽老师相识于今春三月,在他的画室中,我们饮茶畅聊,对他的印象是沉稳厚重,说话时中气十足。后来在陆续的接触中,由于一些想法和看法颇为投机,于是我们有了一些项目的合作。
在初秋八月,听说他肝部有些不舒服,后来去医院探望,得知是肝部血管堵塞,已经做完手术,在医院休养就行。
九月初,去医院的时候说已经可以出院,回家静养就行。
十月,前几天却已离世。
庄子说,死生如睡觉一般。睡下可起,为生,不可起,为死。如此,是大恐怖。这种感觉难以述说,如同雾水,阴冷、潮湿,却又空落落的,无从描述。
生死之间有大恐怖。
3
生如夏花,逝如冬雪。
这大概是诗人对人一生最过美丽的描述吧!然而雪毕竟令人感觉寒彻心扉。
佛家说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阴炽盛”。
生之苦,是从母腹中脱胎时的惊恐。
老之苦,是时间带来的心力衰退。
病之苦,是患病的痛楚。
死之苦,是面临死亡时对死境的恐惧和对人间的眷恋留念。
爱别离是和相爱的人分离,怨憎会是和憎恶的人纠缠。
求不得是渴求的愿望无法实现,阴炽盛是“五阴”(色、受、想、行、时)缠身不得解脱。
这八苦中,最为深重的莫过“死之苦”。从生到死,一瞬间。
死亡本身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人在迫近死亡时身体和心灵的种种挣扎。这些挣扎包含着老苦、病苦、爱别离、怨憎会和求不得。而在挣扎之外,还叠加着对死亡突如其来措手不及的慌乱,以及恍惚间,对是否来过此间人世充满的隐忧。
请你记住
我曾在这个人世间存在过。
4
没有想到九月份的那次探望竟是最后一别。
我们夜晚做梦,白天生活。有时白天被生活戳的苦痛,晚上便要在梦里补上白天戳穿的窟窿。我们活着时盲目的好像永远不会死亡,在死亡时又惊慌得好像从来没有活过。
在杨绛先生的描述里,生命最后的离别就像“长亭旁,芳草连天,夕阳山外”的古驿道。古人也常作比喻,说“人生如寄”,人存于世间就像凭寄在水中的小船,出生和死亡都只能顺着水的方向。很多宗教,都会为信徒描述一个死后的世界,以期牢固他们在世时的信仰,就好像人必须对死后的世界有所期待才能坦然面对离别和死亡。但是在杨绛笔下,我们没有看到通往新生或来世的大门,只有一条送别的驿道。驿道是旅行的路,人永远在旅途上,没有一个永久的定居所,但是在每一个地方你都可以得到短暂的庇护和陪伴。死亡是一场必将奔赴的宴席,它是我们在此刻的暂居地和同行者的最后一次狂欢。
如果能够自然地接受死亡,那么人在死后去往何方就不再是个值得担忧的问题。真正地接纳死亡,是不去忧虑死期,也不去忧虑天堂。而最恬淡的态度,莫过于像英国诗人兰德的一首诗中所言:
我们和谁都不争
和谁争我都不屑
我爱大自然
其次就是艺术
我双手烤着生命之火取暖
火熄了
我也准备走了
生者奋然,逝者安息。 谨以此文祷告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