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如罗曼罗兰所说:生活最沉重的负担不是工作,而是无聊。无聊到什么程度呢,杨逸常常回家,望着天花板,仿佛天花板有微观世界。今年是杨逸来到钢铁丛林工作的第二年,他深感疲倦。“上班996,生病ICU”,这座钢铁丛林里所有人都杀红了眼。升职,加薪,再往复。好好工作,娶妻生子,再做一辈子的房奴,这好像就是义务教育、普适价值观教给他的全部,仿佛冥冥之中有双手为他安排好了一切的路。想到这里,杨逸头痛了起来,却想不起什么缘由。
今天真是忙碌一天,身为最基层的证券从业者,杨逸每一天都要跑业务,讨好客户。说白了,证券就是卖纸上的合同,有人看高纸上寥寥几笔,有人看低,杨逸的任务就是尽可能让客户看高它们,尽管有时候明知不可能涨。起初进入证券工作的一些日子,杨逸也会坐立不安,可后来他明白了,这些客户本质和赌徒无异,倘若他们侥幸赚,那就夸赞他,例如当世巴菲特。这时就要让他继续投,倘若变现,则是他最大的损失了。不知不觉的,天花板失去让他发呆的魔力,杨逸昏睡过去。
梦境里,若有若无的,杨逸回到故乡。在穿过一大片桦树林后,这里是他的田野,回到了曾经的乡间小路。泥泞的乡间小路,镶嵌着不知什么时候留下的红砖, 也许除了周边几个村之外,并不为外人所知的小路。在这里,杨逸大肆呼吸着空气,像新生生命一样大口呼吸。路边的庄稼还没有收完,走进小路,过去,是祖屋。门口是爷爷的八仙桌,心情激动起来,向前跑去。奶奶,爷爷,还有记忆中的父母,叔叔,姑姑,都在。灶台上升起连绵的青烟,伴随乡下大锅饭的味道,那是一种与城市里忙碌的快节奏截然相反的味道,用的食材都是最地道,经过烹饪可以发挥百分百的味道。
最挚爱的亲人们,仿佛看不见杨逸的存在。也罢,梦境本就是虚幻的现实。用手指去触碰白发苍苍依旧在烧大锅饭的奶奶,虚不受力,却从视觉感受到层层皱纹,呵,什么时候奶奶真的,真的老了..低头看剥毛豆的姑姑,戴镶嵌着花的老式袖套,忙碌中透着几分惬意。叔叔在修理老式摩托,黑色的机油顺着手臂汤,应该是发动机的问题。爷爷,爷爷佝偻着,已经老的像一个影子。父亲呢,母亲呢,向屋里走去,终于寻到了他们。男人对女人说:孩子在外面漂泊了一年,肯定受不少委屈,等他回来,把好吃的好喝的全部端上好好犒劳他..女人便说:但愿他不要过的艰难,无论如何,他都是我们最大的骄傲。杨逸猛锤几下胸口,儿子已是男子汉,却还让父母如此担心忧虑,想起工作后无意翻到父亲写的日记,上面都是记述自己小时候的文字,生活,点点滴滴已经忘记的却一一记录在纸上,想到这里泪流不止。向窗外望去,这片土地,承载着多少人的回忆,埋葬着多少人心酸的往事。也许某场暴风雨后,就会慢慢失去了痕迹。
杨逸惊醒了起来,他,想故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