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无声,又迎一年端午节。
那些吃粽子、挂艾草、抹雄黄、赏龙舟的记忆,也自然地涌上心头。
从孩提时代开始,便觉得端午就是浸在叶香里的节气。
当翠绿的粽叶在清水里舒展开脉络,屋檐下的菖蒲陈艾扎成碧玉簪子,江边的龙舟在锣鼓声里昂起头颅,那些蛰伏在二十四节气里的古老记忆,便随着雄黄酒香悠悠醒来。
粽叶总是能够裹挟住时光的温度,从祖辈一代一代地传递至今。
我对端午的记忆,始于孩童时期。
端午前夜,我家老祖婆那双拿缝衣针的巧手,总会魔术般的将叶和米完美融合成三角形的粽子。
准备工作当然是由老祖公完成。粽叶洗净凉干,糯米淘净,加入适量的食用碱,静置一会儿,便端上桌子。接下来便是老祖婆登场献技。
只见她将两片粽叶交叉斜叠成倒三角状,往里填入轻发酵后微微发黄的糯米,用勺子轻轻按压,使之大小、松紧适度,便用事先撕好的蒲条上下一缠,打结捆住,一个饱满圆润的粽子便包好了。
家里老人说,要想粽子好吃,煮的火候、闷的时间很重要。那时候,我们还不懂得这些细枝末节的琐碎,也不曾感知端午节的早上闻到的粽香,其实都是老人半夜开始的忙碌。
那时候,觉得粽子好吃,粽子真香。
后来,粽子不需要自己包,自己煮,便也少了该有的滋味儿。
如今,特别怀念那些年的粽子,和那些越来越远的包粽子的人。
每到端午,自然会追朔到两千年前的汨罗江畔,楚人将竹筒饭投入江中的倒影。这绵延的米香,是中国人用最朴素的方式,将历史的苦涩酿成生活的清甜。
按时而来的端午龙舟鼓点,如时空号子的集结,敲打着江河的千年脉搏,去唤醒沉睡的寂静。
当红绸缠绕的船桨劈开水面,青壮汉子古铜色的臂膀与鼓声共振,这哪里是简单的竞渡,分明是民族血脉里奔涌的倔强。
当龙舟如离弦之箭掠过终点,如《天问》的回响穿透层层波涛。一个不沉溺于悲情的民族,把诗人的叩问化作了破浪的勇气。
门楣上的陈艾菖蒲在五月的风里轻晃,老人们说它能驱邪,我却觉得那苦涩的芬芳像极了岁月沉淀下来的箴言。
往亲手缝制的香包里装入桂花、苍术、白芷,彩线缠绕出的吉祥纹理,带在身边便成了移动的节气。
这些草木精魂构筑的结界,让钢筋森林里的我们,依然触摸得到祖先与自然对话的体温。
端午也是刻在中国人骨子里的精神图腾。
它不似春节般喧腾,不如中秋缠绵,却以菖蒲的清气、龙舟的锐气、粽香的底气,在仲夏时节校准中华民族的文化基因。
当我们解开粽绳的刹那,两千年的月光与江水,正顺着青叶的纹路静静流淌,点点滴滴,兼化作滋润心灵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