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离
月光朦胧,风在呼啸。树影微斜,窗外蝉鸣不止。
小叶望着黑暗的尽头。多久,黎明才会到来?
“哥哥,我们不马上走吗?”
“天太黑,辨不清方向。先睡一觉,养好精神。”
“但,她们……”
“没事,我能保护你。”
“嗯,我相信哥哥。”小叶微笑着。烛光摇曳,柔和的光晕洒在她脸上。这个笑颜美好,干净。家,此刻就在小叶心里,无比的近。
“你在榻上睡吧,我在门边。”
“不,不用啦,我睡地上就行。”
“你很虚弱,不能着凉。我在门边,有什么情况,能及时发现。”
“好。”小叶点点头,到榻上休息去了。
莫惊澜坐在门边,取下自己的佩剑,握在手中,吹灭了烛。
小叶的心弦一直绷得很紧,缩在一角,睡不着。
呼吸渐渐平缓,莫惊澜做了一个梦:
他乘舟在一片海中徘徊。风吹过,掀起一波波翡翠般的浪。整片海都开始汹涌着,咆哮着。海的尽头,几面鲜红的旗帜异常醒目,它们像火一样燃烧。可最终,熄灭在了海水中。
觉察到有人靠近,莫惊澜猛然惊醒。拔剑,刺向来人。
小叶只听到空气被划破,一阵劲风使她脖子一凉。剑锋闪着寒光,离她纤细的颈部只有一指远。她十分惊恐,腿软,摔在了地上。
莫惊澜清醒过来,赶忙将小叶扶起,安慰道:“吓到你了,别怕,没事的。”
“她……她……来了。”小叶嘴唇打颤。
“嘶嘶嘶”门外传来蛇行的窸窣声。
“客官,睡下了吗?”王小四问。
“睡下了,你就这么对待客人的吗?半夜三更来打扰?”莫惊澜厉声喝道。
“那真不好意思,打扰了。”紧接着,似有什么钝物砸在门上。
客房门被莫惊澜闸上,钥匙打不开。
“轰”力道再次加大,木门难以承受重击,整个倒了下来。扬起的飞尘结合霉味,刺激鼻腔。
一道银光闪现,直击小叶面门。莫惊澜挺剑抵挡,谁知银光一转朝自己而来。他大惊,这是虚招!随即向后一仰,银光距他的脸仅仅两寸。
袭来迅速,变招之间的空隙也十分短暂。不过对方使用的兵器没有锋芒,与剑碰击,发出的却似刮鳞声。
银光再次隐于黑暗,抽在地上,震碎了地板,响声惊飞树上休憩的鸟儿。
王小四端着烛台走近,赞叹道:“三娘,你的功力又精进了。”
借着烛光,可见顾三娘手执银色长鞭。她依旧是那身红衣,只是眼中没了妩媚风情,仅剩下怒意。
“贱丫头,居然有胆子逃跑!”
小叶躲在莫惊澜身后,不敢出声。
“她只是个孩子,你为何如此对她?”
“你到地府去问吧!”长鞭仿佛一条银蛇,在空气中四处游走,等待给猎物致命一击。
莫惊澜剑势愈加犀利,希望以此掌握主动。他手中剑挥出一朵朵剑花,挑、刺、劈、砍,招招直击要害。顾三娘不慌不忙,银鞭格挡。
“小子,剑招如此锋芒毕露,小心伤到自己哦。”顾三娘嘲讽道,“真假虚实都不会判断,江湖可是吃人不吐骨头的。”
“不用你提醒。”
“把贱丫头交出来,我放你一条生路。”
“不可能,我得送她回家!”
听到“家”,顾三娘大笑起来,眼角溢出了泪。手中银鞭由格挡转为进攻。
“王小四,别看戏啦。”
“好,三娘,你终于肯下杀手了”王小四一脸无奈,放下烛台,抄起两把菜刀就上。
王小四与顾三娘配合默契,银鞭牵制莫惊澜,王小四寻找破绽取其性命。客间内刀光剑影,以命相搏。墙面上映着三人的影子,不似拼命,却像即兴之舞。
来来回回的剑光闪烁,顾三娘佯攻小叶,莫惊澜分神。银鞭缠住长剑,鞭子摩擦发出“嘶嘶嘶”的响声,如一条吐着信子的蛇。接着,王小四的菜刀袭向莫惊澜的脖子。
“慢!”顾三娘喊道。
“怎么了?”
“我想让他知道真相。”她眼中一丝泪光滑过,缓缓开口。
“当年我顾家,家大业大。现在如此光景,全拜那贱丫头的父亲所赐。那老东西与别人斗狠,被关入了牢。我爹念及兄弟之情,花重金保他不死。谁知那老东西,恩将仇报!
三年前,我父亲死在那老东西刀下。母亲撞见啦,也死于非命。当时我娘已有八个月身孕啊!
后来回到家,只剩下空荡荡的故宅和一个老仆人。他告诉我这一切。
顾家只有我这一个独苗,为了生活下去,我开了这家仙客来。生意难做,只能黑吃黑。我一面经商维持生计,一面四处寻找那老东西报仇。
终于,一年前,我找到了这贱丫头。但,那老东西病死了。他死了!
爹的债,儿来偿,天经地义。你让我放走她,可能吗?”顾三娘嘴角翘起,活像一只毒蝎。
刀锋逼近,莫惊澜动弹不得。小叶缩在一旁,退也不是,进也不是,抱头痛哭。
黑夜,突然被火光照亮。一记掌风,将王小四击在墙上。意外的变数,莫惊澜抽出长剑,摆脱了了顾三娘的钳制。
浓烟扩散。莫惊澜隐约看见,来人正是那位卖卤蛋的老者。
楼下火势渐猛,木材被点燃,倒塌。整个客栈摇摇欲坠。王小四惦记着金屋,冲到楼下,要抢救出一些金银。他的身影消失在浓烟中。
顾三娘与老者过了数十招,被掌风重创,吐了血。老者内力浑厚,顾三娘远不能敌,她的三根肋骨已断,倒在地上。
望着小叶,顾三娘心有不甘。拼尽最后一丝气力,趁莫惊澜不备,她用银鞭把小叶卷进了火海中。
莫惊澜想抓住她,但无能为力,指尖错过。
墙体受损,房顶失去承重,塌下来。老者拽着莫惊润,跳出窗户。
“轰”只在一瞬,客栈坍塌,火光漫天。
莫惊澜忘不了小叶最后的那个眼神。他保护不了她,他兑现不了承诺。恨自己太弱,恨自己不够强!即使以拳击地,也毫无作用。
“悠然而往,悠然而来而已。这是天命,一切都自有定数。许多事情是人难以干预的,这都是事物变化的实情,并非人力可控。”
“我不信命。我只是个凡人,超脱不了生死。”
“也许这,就是解脱吧。”
“你到底是谁?”
“这并不重要,我只是一个指路人。”老者说罢,隐于黑暗之中。
热浪卷着浓烟,火舌吞没了客栈。
天雷滚滚,暴雨倾盆而下。莫惊澜一人,独自在雨中太息。
凤凰在火中涅槃
灰烬在晨风中消散
血与泪风干在土里
人随着岁月来
又随着时光走
我不曾停留
因为匆忙
我只是个过客
但为何?但为何?
我的心会如此痛
我的眼会如此干涩
这就是江湖
为生死奔忙,为利益活着
我说不,我说不
人在为道义奔忙,为信仰活着
这个时代,没有对错
我们在边缘徘徊
你说,你说
我是谁?
从哪里来?
又去往何方?
『序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