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父亲的铃声》25-蓝天
父亲一生虽然碌碌无为,但他经常教导我们,“穷也要穷得有志气,再穷也不能去偷别人的。”
他还教导我们,“人家敬你一尺,你要敬人家一丈,人家敬你一丈,你要敬人家头顶上。”意思要懂得感恩。
我爸有一样跟别人不一样。就是那时人家喊父亲都喊“爹”喊“大”,但他让我们喊他“爸爸”。
我爸还有一个习性,就是在家虽然蛮横无理,但对别人却是以礼相待,都很友好。
我爸在生产队当了20多年的会计和队长。
当会计的那些年,他和另外两人每天的任务是,统计谁上班了?谁请假了?谁在坐月子?谁一个月上了多少工,谁是搞副业的?副业就是不在生产队抓工分,出来做生意的。
这也像一个公职人员停职留薪下海经商一样,签合同一年半载,往生产队打钱。这些都得记到生产队账上。
再者就是分粮食,用斗量。我记得如果分剩的就再分,再剩下少部分就是抓堆,每堆用小纸条写上12345,抓阄,谁抓住哪个号,谁就把这堆领走,这样免得争抢,这堆大那堆小的。
我听我妈说,以前在生产队干活,农闲的时候,没一个请假的。一到农忙,比如割麦呀,插秧啊,割稻子呀…就有很多人请假。
我妈不敢请假,我妈要请假了,我们非得饿死不可。
粮食打下来后,每家分粮食不按人口按工分计算,工分越多分的越多,有的一家几个劳动力的,每年不但粮食分的多还能分到钱。
我家7口人,只有我妈每天上班,我爸呢,喜欢给人家帮忙,经常在外吃吃喝喝,误了好多工。
所以,我家人口多分的是最少。如果想多分粮食,就得往生产队打款。我们家一没钱二没抓到工分。常常一年缺大半年吃的。
那时我们小孩的任务是,一放学就得擓着筐出去剜野菜,回来摘洗干净,每次都是一大锅野菜只有几根面条。
再节省也不够,那时我妈经常去我姑姥姥家,背点红薯、杂粮和红薯干回来。早上稀饭掺红薯,中午干饭掺红薯,炒的菜又是红薯条,连油都没有。
我还记得我家屋里有一个红薯井,每年红薯下来因为怕坏,就把完整的好红薯排放到井里窖起来。
每次做饭的时候,就用长铁丝估摸着从井里往下扎红薯。如果是大锅的蒸,就让我们下去捞一筐上来。
那时家家到了秋天,每家院子里都晒满了切成片的白花花的红薯干。
冬天来了,又用红薯干煮稀饭,红薯干做干饭。吃的我呀犟鼻子够,现在无论谁说红薯再好吃,我也不会吃。
那时我经常幻想,我啥时候能吃到一碗纯的白米饭、纯的白面条呀。
我们还经常拿着碗出去要饭,我之所以上不起学,就是因为当时我们连温饱都很难解决了,哪还有钱供应我们上学呀。
我爸当会计那些年,差点把我们饿死。后来我爸不当会计了,又当上队长了。
别提我爸当队长,一提当队长我妈就气得肝儿颤。
我爸当队长那些年,因为他正直无私呀。
因为当队长有那个权力,就是监督谁来早了,谁来晚了。来晚的是要扣工分的。
我爸他不敢扣人家的,就敢扣我妈的。我妈晚去一分钟他都要扣,人家比我妈去的还晚些他不敢扣。不管遇到什么事,他先打我妈是头上开刀。
你想呀,我妈每天照顾我们一家七口吃喝,每天洗洗刷刷。在我的记忆里,我妈每天晚上都在煤油灯下纺线织布,为我们缝补衣服。
因为当队长最能得罪人,每扣人家一次,人家就不理我爸了,有的就要差点翻脸。
因为这些,让我妈气得胃疼。
我妈向来做事唯唯诺诺,不爱说话,就连我爸打他数次,甚至把他打死过去,她也不敢顶我爸一句,从来不敢管我爸。
从不敢反抗的妈妈,这下坚决不让我爸当队长。
记得小时候我家门口有4颗洋槐树,我家有一个大圆圈的铁铃,就挂在正门口南边的洋槐树上。
记得我爸没当队长时,生产队是吹哨子上班。
我爸当了队长后,不知从哪弄来一个铃,从此是敲铃上班,每天两次上班需要敲4次,上午铛铛铛敲第一次是预备铃,声音比哨子响亮多了,我爸手腕上带块手表,10分钟后敲第二次就要正式上班了。下午也是如此,跟学校是一样的。
那些年,我家的铃没少为生产队出力。
后来,是我妈把我爸搞下去了,死活也不让我爸当队长了。
说来稀奇,我爸没当队长后,就遇到国家政策分田到户,实施土地责任制。后来就各管各的田地了。
再后来,不用敲铃声集体上班了。我爸就想把这个铃卖掉,给我二哥交学费。
我记得人家出7块钱,因为我二哥上初中要交9块钱,我爸就让人家加2块,人家不加,我爸就没卖。
后来,那个铃就一直挂在树上,再后来,铃就不得而知了。
好,今天就先讲到这里,明天还接着讲《我的父亲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