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熟悉的旋律过后，我匆忙的抓起手机，竟然是好久不见的徒弟，迫不及待的按下接听键，那头，曾经激励我度过艰难的声音再次传来。一个多小时的通话，勾起了对往事的回忆。

去年，差不多就是今天这个时候。早上空气清新，下午艳阳高照，那时酷爱锻炼，早起爬山是我那时最大的爱好，有时还不忘带上自己心爱的葫芦丝，虽然学艺不精，却总爱拿出来秀。岳麓山石壁是我练习技艺的心爱之处，虽然是孤芳自赏，但却乐在其中。

记不清具体是什么时候，有一位女孩开始坐在石壁的另一边听我吹奏，我有了第一个听众。她，带着眼镜，皮肤白皙，一头长发披到了背上，她总是带着让人感觉很舒服的微笑。起初她的到来让我感觉到一点不自在，但是我没有因为这点不自在而放弃石壁，我每天去练，她天天去听，她出现一次，我就不自在一次。庆幸的是，这种不自在很快就烟消云散了。

她似乎能察觉到我的别扭，慢慢靠了过来，我明显看到她白皙的脸上泛起了红云。

“您好，我叫欧阳官晴，很高兴听你演奏。”她这句话说得很轻，听力不好还真听不清。

“您好，我是***，很高兴你来听我吹葫芦丝。”我可不敢用“演奏”二字，那是艺术家们的专有名词。

欧阳官晴，我接触的四个字的名字本来就少，像这么好听的只有在武侠小说中听过。她告诉我，她父亲复姓欧阳，母亲姓官，她来自首都北京，在学校攻读外国语专业，还跟我是同届。有了第一次攀谈，我们之间的气氛变得不再紧张。

“我挺喜欢葫芦丝的，你教我好吗？”

“我自己还是初学者啊，略懂皮毛而已。”我说的是大实话，我还到不了收徒弟那水平。

“你起码还有皮毛啊，我可是什么都不懂，我们一同进步吧！”

实在想不出理由回绝，虽然平常在朋友面前还算得上能说会道，但此时完全显示不出语言的魅力，或许潜意识里就愿意跟她共同进步吧。

“好吧！”我装作很无奈：“那你要买一个葫芦丝，不能用我的啊！”

她笑了，笑得很甜，就像冬天雪地里盛开的梅花，那么令人陶醉。

“师父你真小气，用你的怎么不好，我都不介意，你介意什么。”她始终微笑着，我却脸红了。从那时起，她叫我师父，我学艺不精，却捡了一个徒弟。

第二天，她早早就等在了那里，还真的带了一把葫芦丝，她说是昨天下午去买的，那把葫芦丝少说也要五百，而我一个月生活费还只有四百，我很震惊，真是舍得下本钱啊，更得好好教了！

接下来的日子，我每天早上准时爬上石壁，教她基本指法，多数日子是她在等我，有时还给我带了早餐。说实话，我没教她什么，却吃了人家不少早点。

七月，我正准备考研，但是却不忘每天去石壁教葫芦丝，说是教徒弟，其实大多数时间我们都是坐在那里聊天，她很健谈，我也不弱，每次都能聊两三个小时。

我告诉她，我想考研，她很高兴，当晚就请我去湘江边上吃了一次西餐，说是为我的“出征”壮行。她不会喝酒，那晚却喝了很多，说是为我的决定感到骄傲。

她明显有点醉了，走路都有些踉跄，但却神志清醒，说话还是那么有条有理。她说想去湘江边上吹吹风，我只有陪她一起，她说了很多话，告诉我很多事情，从她的话中，我知道了她家里只有她一个独生女，父亲是北京军区干部，母亲是军队演员。

这样一坐就是两个来小时，我该送她回去了，可是她此时好像很困，步子都迈不开了，我也不知道她住哪栋宿舍。在大街上搀着一个漂亮女孩，总会引起别人误会，没办法，我选择离我们几步之遥的7天酒店，开了一个双人间。

安静的夜晚，什么都没有发生。只有夜间她口渴，我起来给她倒水喝。

早上，我醒来，她已经起来了，微笑着坐在我的床头，看着我，还是笑得那么甜。

“昨晚上，辛苦你了！”她又一次脸红。

“辛苦我是小事，只是你以后不能喝太多酒，幸好我是正人君子，否则你可就惨了。”

“我没醉，我只是考验你一下。相信你不是那种人，我不会看错的。”

她说是考验我，我怎么觉得这是电影里的情节呢，我们只是朋友关系，用这么狠的方式考验我明显是多余。

分开后，我们回了各自的宿舍。我收到她发来的信息。

“不管你怎么想，我要告诉你，我要你做我第一个男朋友，我在乎你才考验你，我相信没有哪个女生愿意将自己的终生托付给一个乘人之危的伪君子。”信息不长，却字字烙在我的心上。

“谢谢你，我们不太适合，无论是家世还是观念。我们还是继续做师徒。”

“我是自由主义，我不在乎所谓的门当户对，只有喜欢和不喜欢，如果你不答应，可以明白的讲出来。”

“我想考研，我必须投入很多的精力，暂时还不能分心。”

我狠下心，以考研为借口拒绝了她。扪心自问，是我看不上她吗，不是，她是我遇到的女孩子中极其优秀的；是我觉得配不上她吗，也不是，我可以通过自己的努力，创造属于自己的天地。归根结底，是我心里根本已经没有她的位置，我已经有了喜欢的人，只待考研结束就去表白。而她，欧阳，只能在我的心门之外了。

接下来的日子，我不再去石壁，我怕再见到她，我心中有愧。听同学说有一个女孩每天很早就在石壁上练习葫芦丝，我知道，那是她在等我，她还痴痴的守候在我们相识那方净土上。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但每一次爬山经过石壁下面时，听到上面传来葫芦丝的声音，眼泪都会不争气的润湿眼眶。绕过石壁，我想时间应该会冲刷一切吧。

大概一个多月过去了，我接到了欧阳的电话。

“师父，好久不见，最近怎么不去爬山了，怕看见我呀？”

一句话就问得我无言以对，的确是怕见到她，但不能这么说，找了个当时认为合理的借口。

“哦，我……我最近身体不好，就不爬山了！”

“那你要好好保养啊，不然怎么继续教我啊！”

我有气无力的应着，没说几句就挂了电话。

电话再次响起是二十分钟后了，欧阳说她在宿舍门口等我，我很惊讶，匆忙跑到门口，她提着一大袋水果等在那里，还是带着一脸甜甜的微笑。我们就在宿舍楼前的花园坐着，聊了很多，她告诉我，她每天都在石壁上面练习葫芦丝，就是希望看到我出现在她面前，她说着说着就哭了。我不知道如何安慰她，只知道抽出纸巾递到她的手上。

坐了一会儿，她起身要走，我准备送送她，她笑了一下：“明天你还能继续教我吗，还像以前一样。”

“好的，我一定去。”我想此时此刻，拒绝就是负罪。

她笑着离开了，不要我送。

一切恢复从前，我每天准时上石壁教她，她每天带早餐犒劳我，我们从来不提那天晚上的事情。日子就这么平静的过着，我每天坚持我的复习，她偶尔带点东西来看我。

十一月份，我的复习进入紧张状态，她每天都会准时给我打电话，激励我加油，我不再去石壁，见面少了很多，全靠手机联系。

转眼到了十二月份，她有一天告诉我，她被报送了北外的研究生。我很高兴，提出为她庆祝一下。

“徒弟，师父没什么送你的，请你去时光漫步吃西餐吧！”

时光漫步正是那晚她请我去的西餐厅。

“好啊，师父，你是不是也想考验一下我啊，我可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啊！”

“哈哈，我再不做正人君子了，该出手时就出手啊！”

她是个开得起玩笑的人，当晚，我们点了和上次一样的食物，唯独没有要酒。

一月份，大考临近，欧阳似乎很紧张，我倒是很淡定。她每天送一杯酸奶给我。的确，她的每一次到来，总能带给我感动，可是感动一次，我就会内疚一次。

三月底，我表白成功，有了女朋友。我打电话将这个消息告诉欧阳，她沉默了一阵后挂了电话，此后一个多月，我都没能联系上她，可能我们真的不会再见了吧！

眨眼间，五月了，终于有一天，她打电话过来，告诉我她要走了，请我一起吃顿饭。席间，她讲了许多真心话，她说她不怨我，只希望我能过得好。

月底，欧阳告诉我她在北京了，叫我跟她常联系。

“师父，你对我的好，我铭记于心，你也不能忘了我！”

我不会忘记，她陪我度过那段艰难的日子，但说到我对她的好，好像远小于我对她的亏欠。

昨天是我们相识一周年的日子，她特意打电话过来，还千叮万嘱要我好好对待自己的女朋友。或许，她不想我再辜负了别人吧！

有时，真的很感谢苍天，让我遇到一个个善良的女孩子，我何德何能竟能有如此好运。有时也挺佩服自己，当一个各方面都优秀的女孩子站在面前时，我却没有心动，只因为我的心，也已经被人填满。

也许，我也是一个痴心者吧！

2009年6月写于长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