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周沉在片场又挨了一巴掌。
"卡！"导演皱眉，"情绪不对，重来！"
演对手戏的女主角杨笑揉了揉手腕，不耐烦地瞥了他一眼："你到底行不行？这场戏拍了八遍了。"
周沉没说话，只是低头擦了擦嘴角。他是个替身演员，专门负责在危险戏份或亲密戏份里代替男主角上场。今天这场戏是女主角扇男主耳光的镜头，原本该由当红小生徐景来演，但对方嫌疼，导演便找了周沉来挨打。
"再来一次，"导演挥手，"杨笑，你扇的时候带点情绪，他是背叛你的人，你要恨他！"
杨笑深吸一口气，重新站到周沉面前。场记板"啪"地一响，她扬起手——
可这一巴掌没落下来。
她的手停在半空，眼神忽然变了。
"你的眼睛……"她盯着周沉，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怎么那么像他？"
周沉一怔。
导演没注意她的异样，喊道："杨笑？怎么回事？"
杨笑猛地回神，摇了摇头："抱歉，我走神了。"
她重新抬起手，这一次，巴掌重重落下。
周沉的脸偏过去，火辣辣的疼。
2
周沉在圈里有个外号，叫"影子演员"。
他演过无数替身——男主角的背影、手部特写、危险的跳楼戏、挨打的戏份……甚至吻戏。但他从没露过正脸，观众永远不知道他是谁。
他习惯了。
可今天，杨笑那句话像根刺，扎进他心里。
"你的眼睛……怎么那么像他？"
像谁？
周沉站在洗手间的镜子前，盯着自己的眼睛。他有一双很特别的眼睛，瞳色偏浅，在光下像琥珀，深邃又沉静。
他忽然想起，很多年前，也有人这样说过。
那时他还不是替身演员，而是电影学院的学生。有个女孩总爱捧着他的脸，笑着说："周沉，你的眼睛真好看，像星星掉进了海里。"
后来呢？
后来她走了。
3
第二天，周沉照例去片场报到。
今天拍的是男主角和女主角的雨中重逢戏，徐景终于亲自上场了。周沉站在场边，看着杨笑和徐景在人工雨幕中拥抱、哭泣、念台词。
导演喊"卡"后，杨笑走过来休息，助理立刻递上毛巾。她擦着头发，目光不经意扫过周沉，突然停住。
"你过来。"她冲他招手。
周沉一愣，走过去："林老师？"
杨笑盯着他，忽然问："你叫什么名字？"
"周沉。"
"周沉……"她低声念了一遍，眉头微蹙，"我们以前见过吗？"
周沉摇头："应该没有。"
杨笑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说："今晚有个饭局，你也来吧。"
4
饭局上，周沉坐在角落，安静地吃饭。
杨笑是当红女星，身边围满了投资人和导演，她游刃有余地应付着，偶尔瞥向周沉的方向。
酒过三巡，有人提议玩"真心话大冒险"。
轮到杨笑时，有人问："林老师，你入行以来，最遗憾的事是什么？"
杨笑晃着酒杯，目光恍惚了一瞬："最遗憾的事啊……大概是弄丢了一个很重要的人吧。"
"谁啊？前男友？"有人起哄。
杨笑笑了笑，没回答。
周沉低头喝酒，没说话。
游戏继续，轮到周沉时，有人问："你呢？你有什么遗憾？"
周沉沉默了一会儿，说："我弄丢了一颗星星。"
众人哄笑："什么星星？天文爱好者啊？"
周沉没解释。
杨笑却突然看向他，眼神复杂。
5
饭局结束后，杨笑让助理先走，自己拦住了周沉。
"周沉，"她直直看着他，"你以前是不是认识我？"
周沉顿了顿："不认识。"
"那你为什么说……弄丢了一颗星星？"
周沉看着她，忽然笑了："林老师，星星只是一个比喻。"
杨笑盯着他，突然伸手拽住他的衣领："周沉，别骗我。"
她的手指微微发抖："你的眼睛……你的语气……甚至你站着的姿势，都像极了一个人。"
周沉沉默。
"那个人……也叫周沉。"她声音发颤，"是我大学时的男朋友。"
周沉终于开口："林老师，你认错人了。"
杨笑死死盯着他，突然从包里翻出手机，快速划了几下，递到他面前——
屏幕上，是一张泛黄的照片。
照片里，年轻的女孩搂着一个男生的脖子，笑得灿烂。男生的眼睛，和周沉一模一样。
周沉呼吸一滞。
"现在，你还要否认吗？"杨笑红着眼问。
6
十年前，周沉和杨笑是电影学院的同班同学。
他们相爱，约定毕业后一起闯荡演艺圈。可就在毕业前夕，周沉家里出了事——父亲重病，需要巨额手术费。
他瞒着杨笑，签了一份合约：成为某位当红男星的"影子替身"，十年内不得以真名露面，不得公开自己的身份。
他消失了。
杨笑找了他很久，最终以为他抛弃了她。
后来，她成了影星，他成了替身。
7
"为什么不告诉我？"杨笑声音发抖。
周沉苦笑："告诉你又能怎样？合约签了，违约金我付不起。"
"我可以帮你！"
"我不想拖累你。"
杨笑死死攥着他的袖子，眼泪砸下来："周沉，你知不知道……这十年，我一直在找你？"
周沉怔住。
"我拍戏，上节目，接受采访……就是希望有一天，你能在电视上看到我，然后回来找我。"
周沉眼眶发热，终于伸手，轻轻擦掉她的眼泪："对不起。"
杨笑摇头，突然笑了："现在，我终于找到你了。"
8
后来，杨笑付清了周沉的违约金。
再后来，周沉终于以本名出演了一部电影，男主角是他，女主角是杨笑。
电影上映那天，有记者问："周老师，您和林老师合作，最大的感受是什么？"
周沉看着身旁的杨笑，轻声说：
"我终于不用再当替身了。"
杨笑笑了，在镜头拍不到的地方，悄悄握住了他的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