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讷言敏行”还是“巧言令色”
——《论语》有感
近几日读《论语》,对于“讷言敏行”和“巧言令色”这两个词语颇有些思考。
一、关于“讷言敏行”
“讷言敏行”出自《论语·里仁》,原话是这样说的:“君子欲讷于言而敏于行。”这里的“讷”是忍而少言的意思,“敏”是机敏、积极的意思,总的来说,这句话的大意是:君子说话要谨慎而行动要敏捷。
或许孔子是想告诫我们,话要慢慢说,要三思而后说,不要口无遮拦,信口开河。自古以来,中国不乏这样的告诫,比如言多必失,比如祸从口出,比如沉默是金等等。
中国是一个以儒家学说为文化主流的国家,尊奉孔子为“圣人”,对于圣人说的话,自然当做圣旨喽。于是,几千年来,中国人以含蓄低调内敛为做人宗旨,相信“枪打出头鸟”,认为“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于是,在各种公开场合,凡是遇到正式发言的机会,中国人必低眉顺眼,将现场变成“低头比赛”(我记得我读书时,每逢提问,老师都会说“谁的头垂得最低,我就提问谁”,于是大家便赶紧将头略微抬起一些,但绝不敢与老师的目光对视的,因为只要一对眼,就极有可能被老师点名发言。而在公众场合发言,在我的心里,是和遭受酷刑同等感受的)。即便必须要站出一个人代表本团队讲话,大家也是互相“谦让”,绝不敢自告奋勇的站起来讲话的(当然,我也是地道的中国人,也是这样。但是,现在,我正在努力改变自己的这种行为哦)。
后来才渐渐明白,很多时候,人是需要主动表达自己的。正如孟子所说:“征于色,发于声,而后喻”,也就是说,你的情感只有表现于脸色上,你的观点只有用语言表达出来,然后别人才能了解你。别人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你不说,别人又怎么能够知道你有见解有思考有智慧呢?即使是金子,埋得深了,也发不出光芒的——即使有光芒,你深埋在沙子中,又有谁能看到呢!何况,在现在这个快节奏的社会中,即使是伯乐,恐怕也没有时间没有耐心拂去你身上那么厚的沙子吧。
所以,工作中,还是要抓住机会主动表达自己的好,你若“讷言”,领导也只能对你“禁行”了——很多机会,恐怕是轮不到你的了。
这只是“讷言”在工作中的一种表现而已。在家庭中,大多夫妻也是遵从“讷言”(很可惜哦,很多夫妻只是“讷言”,却不“敏行”)原则的。
我想问一下结婚十年以上的夫妻,谁还能想起来距离自己最后一次对爱人说“我爱人”那句话,已经有多久了?三个月?还是三年?我相信,应该有这样的夫妻,自从结了婚之后,或许就永远忘掉了那三个字是如何发音的了。夫妻相处的时间久了,仿佛语言功能也退化了,每日除了“回家吃饭吗”、“你做饭吧”,就没有别的交流语言了。那些热恋时令人脸热心跳的情话,也有自知之明地自动归隐了。
其实,夫妻之间,是最不应该“讷言”的。关心的体贴的撒娇的耍赖的打情的骂俏的,都需要在枕边一一细说,让这些话像润滑剂一样滋润干涩的心灵,为平淡的生活增添些许情趣。尤其是对于女人来说,男人的情话更有着巨大的功能。女人和男人不同,男人是视觉动物,而女人是听觉动物(这世上有很多丑男和美女的组合,让很多男人不忿地慨叹“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其实,那“牛粪”,往往都长了一张好嘴呢),只需男人几句动听的话,女人便如水一般融化了。男人,倘若你冰冷如铁,又怎能奢求我柔情似水呢!当然,男人在外打拼的苦累的心灵,也需要女人温言软语的宽慰,才能卸掉疲惫放松心灵。
因此,中国人,还是告别“讷言”为好。
二、关于“巧言令色”
“巧言令色”这个词语,同样出自《论语》。《论语·学而》中这样说:“巧言令色,鲜矣仁。”大意是说,花言巧语,装出和颜悦色的样子,这 种人的仁心就很少了。
受孔子影响,中国人一提到某人“花言巧语”、“巧舌如簧”、“滔滔不绝”、“侃侃而谈”,便马上把他和奸诈小人联系起来,起码会觉得这人只有嘴皮子功夫,做起事来一定是极不可靠的。
但是,在现实生活中,“巧言令色”的人,却往往会让人感到很温暖。
举个例子来说吧。
一日,我因工作问题,心情特别糟糕,于是找朋友小叙。此时,倘若朋友仍然“讷言”,恐怕我就要崩溃了。幸亏朋友极有语言天赋,上自伟人下自邻友,身边的例子一个接一个,让我相信原来世上会有如此境遇的人比比皆是,而且该困难境遇只是人生长河中一个极短小的插曲,而我将会在战胜该困难之后获得成长。真感谢朋友的“巧言”,让我从悲伤的泥淖中抽身而出,可以更理性的看待问题,并获得战胜困难的勇气。
其实,我们都有这样的体会——当你需要安慰别人的时候,你就必须学会“巧言”,才能带给别人以力量和温暖。
不仅朋友之间的相处需要“巧言”,就连陌生人之间的交往,“巧言”也是必不可少的。
朋友的房子要装修,于是,我陪她到一家装修公司去挑选壁纸和壁画。可供挑选的类型太多了,我们很快挑花了眼,反复比较,仍然不知该选择哪一款。设计师在一旁耐心地细细对我们解说,从房子的装修风格说到色调的搭配,从最新流行的款式说到他的其他客户的选择,为我们提供了强有力的理论支持。但是,我们把所有的画册翻了n多遍,挑选了近三个小时之后,仍然犹豫不决。设计师始终和颜悦色,没有丝毫厌烦之意,甚至还冒着炎阳跑到工地,为我们拿来另外两本画册,让我们继续挑选。每看好一款,我们都详细询问设计师做出来效果如何,设计师每次都运用自己的专业知识详细解答,直到将近正午一点,我们满意而出,设计师仍然满脸微笑地相送。
如此的“巧言令色”,是多么令人感动啊!
由此看来,“巧言”又何罪之有呢?至于孔子所说的 “巧言令色,鲜矣仁”( 花言巧语,装出和颜悦色的样子,这种人的仁心就很少了)就更是无稽之谈了——即使他是假装出来的和颜悦色,也比某些政府工作人员面对前来办事的老百姓盛气凌人声色俱厉一副官老爷派头要仁慈得多吧!
真想告诉孔圣人,很多时候,“巧言”远胜于“讷言”,“令色”远好于“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