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不识愁滋味,而今天凉好个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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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少时,资源极度匮乏,如饥似渴搜罗各类书籍,其中尤喜武侠小说。在紧张枯燥的学习生涯中,仗剑江湖快意恩仇的生活,是少年人想要脱离现实困顿而做的一个恣意张扬的梦。若想圆梦,金庸金大侠的“飞雪连天射白鹿,笑书神侠倚碧鸳”,无疑便是课余夜间居家旅游必备之神器。

彼时初读金庸先生的《天龙八部》,既不识小说名字来历,也不懂其中人生况味,但觉金大侠运笔如椽,真真写尽家国情仇江湖诡谲,读来满口生津,酣畅淋漓,意犹未尽,令人生出无数奇思遐想。可是,那个时候,最最喜欢的,却仍是《射雕英雄传》,是善恶分明爱憎两端的明确态度,是靖哥哥蓉妹妹式的美满姻缘。

年岁渐长,阅历渐丰,却日益觉出《天龙八部》的好处来。外在的情节诱惑在眼中渐渐褪色,裸露在眼前的,便只有命定的悲剧,纠缠的无奈,人生的苍凉。如今想来,无论是大至家国民族,还是小到风月情仇,到头来却是万事皆空,只如水月镜花,但觉悲凉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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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多痴男怨女,执迷情障,不悔不离,可叹可怜:乔峰退兵功成自尽明志,阿朱含泪乔装甘愿受死;公主暗室生情别国离乡,虚竹糊里糊涂携美同归;王语嫣苦苦守望被推落井,段誉亦步亦趋终得美人;慕容复执着皇梦半疯半傻,阿碧同醒同梦不离不弃;阿紫自废双目抱尸跳崖,游坦之毁面献珠追随赴死……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许?天下之大,人各不同,情有所别,却原来左不过三个字:我,愿,意!正所谓:“无人不冤,有情皆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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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干帝王豪杰,痴迷权力,亦步亦趋,可鄙可悲:一个假消息,一场大阴谋;一家三口人瞬间变故横生,江湖几十年从此血雨腥风。天龙八部用事实演绎什么叫做蝴蝶效应。波诡云谲,龙争虎斗,两个幕后腹黑大boss,一群台前傀儡大英雄,乱纷纷,你方唱罢我登场……

扫地僧凌空一出,双龙会曲终收场,所谓破家之仇,所谓雄图霸业,原不过是心中执念,世间虚相:蝴蝶扇扇翅膀,如何便飞沙走石,天昏地暗,身在其中,浑不能挡?梵音入耳,心头云散,眼前沙消,定睛,眨眼,原来,蝴蝶未动,风未动,只是你的心在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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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少年心事,如何能懂空色如一,我心无动?想那时,为了乔峰之死,我哭到两眼红肿,甚至辗转难眠,食难下咽。扼腕痛惜,内心吐槽,金大侠怎能如此狠心,为何偏叫我心目中的大英雄命途多舛:襁褓之中,惨遭家变;重情重义,反被诬陷;佳人爱浓,亲手送葬;胡生汉养,左右两难……

后来断断续续读了《红楼梦》,再后来,了解了点滴哲学,还知晓了古希腊的俄狄浦斯,终于明白:“我是谁?从哪里来?到哪里去?”本就是永恒之哲学命题,乔峰的人生追寻注定无解。所以即便父亲现身,故园重回,乔峰的人生依旧无有本质改变。人生岔道良多,看似充满选择,可命运其实就是一张巨大的渔网,看似松松张开,水中游鱼,无论朝向哪个方向,怎样东冲西突,都无法改变最后被收入网中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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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觉得最是虚伪最为可鄙者,莫过慕容复,简直面目可憎一无可取。凭他也配与我心目中的真男人并称“北乔峰,南慕容”?可今日读来,真觉这是全书中最为可怜可悲之人。

有人说,错!最惨莫过游坦之!可游坦之至少心中有爱,铁头可怖,也可使法摘取;慕容复心中无义亦无情,执念可怕,再也无从剥离。

懵懂之时,还是天真孩童,复国之念便被父母深深植入他的骨血,终将他变成一个伪君子,真怪物。无情无爱,摒弃尊严,费尽心机,历尽艰难,明明是成就英雄霸业的节奏,最终却沦为疯癫可笑的跳梁小丑!那一句满足自得的“众卿平身”,听出的却是无限心酸苦涩!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命运肆意捉弄,人如蝼蚁无力。慕容复可鄙,人之天性惨遭阉割,一生都是傀儡;乔峰可敬,生的权力终被剥夺,死去无可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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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龙八部”语出佛经,有“世间众生”之意。人生时时皆修炼,世间何处不菩提?大千世界,芸芸众生皆迷,所幸佛法无边。这可是金大侠写作此书之本义?愚钝如我,无可确知。

今日撰写此文,又向度娘询问,特录“天龙八部”词条部分内容如下:“天龙八部”都是“非人”,即形貌似人,而实际却不是人的众生。

原来,迷于情,堕于欲,芸芸众生,我已非我,人亦非人!大约佛法无边,却也难度无缘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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