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小提琴声

一切爱情都在心里——北岛

电话铃响起的时候，钟子颖依然在床上昏睡。

空荡荡的房间，阳光透过窗帘薄薄地洒在床边，空明透亮。

你——回来了？电话里的声音让他一下子清醒了过来。

萝娜。

这个让钟子颖在黑夜里无数次叫唤的女人。让钟子颖痛心疾首的女人。让钟子颖爱了再也放不下的女人。

只有萝娜。

他愿意用一切去获取她的爱情。

一

在G市的文友聚会上，钟子颖第一次见到萝娜，眼神再也无法从萝娜脸上挪开。

你的头发真漂亮。钟子颖静静地望着萝娜。笔会散了后，钟子颖主动邀请萝娜去酒吧。没想到萝娜莞尔一笑，答应了。

萝娜扬起脸，望着钟子颖。浓密的黑发散乱地披在肩上。

你叫什么名字？

钟子颖。你呢？

萝娜。你比我小。

我七九年的，不见得比你小。

我大你六岁。你作我弟弟吧。

萝娜明亮的大眼睛在昏暗的灯光下像星星一样闪烁。

钟子颖笑了。露出细密而洁白的牙齿。

笔会结束后，两人回到了各自的城市。钟子颖在S市。萝娜在Z市。

钟子颖带走了萝娜的诗集和电话，却没能带走自己的心。

萝娜，你相信一见钟情吗？我不可能是你的弟弟。分别时，钟子颖坚定地望着萝娜说。

萝娜依然是淡淡地笑。但你真的太小了。萝娜看着钟子颖，黑亮的眼睛，浓密的眼睫毛，微微卷曲的黑发，那样似曾相识的一张脸！钟子颖低着头，没觉察到萝娜眼里的怜爱。

二

一小时后，钟子颖驱车到萝娜所住的酒店见面。

五年了。五年。他们分别后的第一次见面。

你瘦了。钟子颖默默地看着萝娜说。萝娜淡淡地笑，眼里盛满深深的忧伤。原来丰润的圆脸变成了尖尖的瓜子脸，但依然妩媚动人。

怎么突然回来了？钟子颖问。

我跟他离了。萝娜有点凄然地说。

他其实在我跟他出国之前就开始和这个女人来往，只是我最近才知道。我一直那么信任他……

钟子颖一下子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唯一想做的就是让眼前伤心的萝娜快乐起来。

我带你到外面走走吧。萝娜轻轻地点了点头。

一小时后，他们到了海边。十月的阳光温暖而柔和。

你呢？这些年过的怎样？萝娜轻声问。

钟子颖静静地望着茫茫无边的大海，水波不知疲倦地拍打着岸边，海面上闪烁着金子般的光芒。

为你酗酒。为你写诗。为你一根接一根地抽烟。丢掷了多少个无眠的夜晚。只因为你——萝娜。这些我要怎么告诉你。

五年了。五年的时间也没有冲淡钟子颖对萝娜的痴恋。

钟子颖慢慢地转过脸，深深地望着萝娜。

子颖，你长大了。萝娜用手抚摩着钟子颖的脸颊。钟子颖蓄了淡淡的胡须，留了披肩的长发。

钟子颖伸手握住萝娜放在自己脸颊上的手。两人的泪水开始滑落。

紧紧而热烈的拥抱。温暖的泪滴沾湿了彼此的衬衣。

我不要你再离开我，萝娜。

海风轻轻扬起萝娜的发丝，在金黄的光辉下，两人变得同样柔和而灿烂。离开是对是错？归来是对是错？注定爱情无法长久，即使泪流成河。

三

萝娜，我忘不了你。一个星期后，钟子颖来到了萝娜的城市。

钟子颖从背后紧紧地抱住了萝娜，把头深深地埋在萝娜铺满发丝的肩膀上。

子颖，我们不合适。萝娜缓缓地解开钟子颖的手。

当我姐姐吧。我一样疼爱你。

钟子颖无言，垂立在一旁。

你早点休息。我明天带你去一个好玩的地方。挺不错的。萝娜轻轻拍了一下钟子颖的肩膀。

钟子颖无奈地点了点头，无言看着萝娜依然是淡淡的微笑后，离开了酒店。

第二天，萝娜早早就在酒店门口等钟子颖。萝娜一身休闲装打扮。漆黑的长发高高束起，银色环形大耳环，深啡色太阳镜，低腰牛仔裤，白色T恤。

钟子颖远远看着萝娜，不禁笑了。萝娜身上青春逼人的气息一下子扫去了钟子颖心头的阴霾。

他们弯腰钻进了的士，去到了萝娜昨晚说的好玩的地方——中山公园。

你经常来这里？

有空会来走走，空气蛮好的。

两人走在石子铺的小道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但心里感到轻松和惬意。

我们去划船好么？萝娜显然兴致很高。

朝阳洒在湖上，水面上闪耀着金子般的光芒。

他们坐在白色的唐老鸭船上，脚踩动着踏板。小船慢慢前行。两人没再说话，只是不断地笑。像回到了美好无忧的童年时代。

踩了一段时间后，两人就停了下来。任船在水面上悠悠地漂。

子颖，你来看我，我真的很开心。

我可以每个周末过来的。

呵呵。怎么可以？

可以。

子颖，把我当姐姐吧，跟你在一起我很开心。

钟子颖扬起嘴唇，微笑。

只要和你在一起，不管你当我什么。

你说你会拉小提琴？

嗯，我小时候学了六年。

下次拉给我听。

当然可以。

夜幕降临的时候，萝娜提议去SHOW吧听歌。他们一杯又一杯地喝冰凉的啤酒，听着菲律宾歌手浪漫缠绵的英文歌，任时光在身边静静地流淌。

半夜12点多时，两人才走出酒吧。

空荡荡的大街上，行人寥寥无几。

钟子颖拉着萝娜的手，缓慢地走着。两边高高的路灯把他们的影子拖得很长，很长。

在任何人看来，他们更像一对已经一起走过无数春夏秋冬的情侣。

只要心里涌动着爱，也许已经足够……

四

小提琴声在钟子颖的公寓悠扬地响起，如泣如诉。《梁祝》、《爱的礼赞》、《爱的忧伤》、《如歌的行板》、《流浪者之歌》……一个个美丽而忧伤的音符飘进了萝娜的心坎上。

已经五年没有摸过小提琴了。五年前钟子颖也是这样给萝娜拉小提琴。

萝娜是唯一的听众。

你拉得真好！

喜欢的话我天天拉给你听。

怎么可以。

可以。

子颖，有件事我想告诉你。

钟子颖放下小提琴，静静地望着萝娜，不知道萝娜要告诉他什么事。

我有个男朋友在国外，快要回来了。然后我会和他结婚，跟他一起出去……

静默。仿佛只剩下呼吸的声音。

所以，你把我当弟弟？半晌，钟子颖吐出了这句话。

我和他认识快三年了，他是那种温和能干的男人，能给我安稳的生活。你太小了，子颖。

依然静默。

你爱他吗？这句话像从地下发出来一样阴冷忧伤。

他爱我。我愿意他爱我，就够了。萝娜平静地说。

我等你。钟子颖坚定地说。

萝娜摇头。不要这样，子颖。我希望你有一个温暖的家庭，身边有一个爱你的女子好好照顾你。我说过，我可以像姐姐一样疼爱你。

窗外的阳光肆意地盛放着，小提琴声热烈而自由地飘扬…… 

五

半年后，萝娜去了美国。

钟子颖在电话里祝福她。萝娜看不见钟子颖眼里闪烁的泪花。

答应我，好好找一个女孩过日子。我会牵挂你，子颖，我是你的姐姐。

萝娜走了后，钟子颖开始频频和女孩约会。但都交往不长，最长一个月，最短一周。

你爱我吗？

淡淡的阴影中，钟子颖又听到了女孩的喃语。女孩呼吸中热烈的芳香扑鼻而来。他看不清女孩的脸，但他微笑地专注地望着女孩，然后安静地说：

我爱你。

女孩满足地更加用力地抱紧钟子颖。钟子颖需要这样的拥抱，需要女孩这样滚烫而柔软的融化。

但只有他心里知道，无论他嘴里说多少次“我爱你”，其实他心里只有一个人。

可是这个人已经离他那样遥远，连梦里都无法听到她的声音。

即使在女孩子的怀里入睡，钟子颖的灵魂依然空虚而寂寞。

六

萝娜，为我留下来好么？钟子颖伏在萝娜的耳边轻语。

萝娜一脸慵懒散漫的娇柔，她轻抚着钟子颖的脸颊，微笑。

一周后，萝娜没有向钟子颖辞别，独自回去了美国。

除了给钟子颖留下了一封信。

亲爱的子颖：

请你原谅我不辞而别。

我知道我只能以这样的方式离开，不然我永远也无法离开。但是我必须离开。在我确信你还爱着我的时候。

天荒地老的爱情只是一个神话。他曾那么爱我，可最终还是背叛了我。

子颖，我们的灵魂和身体深深地相爱过。于我，已经足够了。

你永远在我心里，那是你最俊美安静的样子。

正如我希望我能美丽温和地在你的心里。

想我的时候，就为我拉一曲小提琴。

我们会再见的。答应我不要哭。一定答应我。

爱你的萝娜

小提琴声在蓝色的上空弥漫，升腾，一大片一大片的肆意汪洋，那样鲜明而强烈，仿如五月那一片妖娆的阳光……

2010-1-28初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