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今晚不知为什么,心脏跳动有一些异常,总是无法入睡,索性靠在床上看书。才翻了几页,却又觉的无聊,就看着房顶的灯出神,突然想起了妈妈。
妈妈离开我已经二十年了。在妈妈离去的这些岁月里,每当看到人家的孩子给自己的妈妈过母亲节,我便想到了自己的妈妈。
我不想在这儿编假话,我真地不知道妈妈的生日到底是哪一天。虽然我心里十分清楚,在中国这片自古崇尚孝道的土地上,还是有很多子女根本不知道自己妈妈的生日是哪一天。但于我而言,这件事却成了我一生的痛。我痛恨自己为什么能记住许许多多无聊的事情,在许多特定的时间段精心地为一些人去准备一份份精美的礼物,却自始至终记不住属于妈妈的那几个简单数字……
其实这个故事与生日无关。在生命的那个夏天里,我第一次懂得了妈妈,懂得了感恩,懂得了爱。
记得刚工作的那段时间,我攒了一些钱,于是为生我养我的妈妈买回了一对金耳环。哪是我生平第一次给妈妈买礼物。以后我到过许许多多的地方旅游、出差,却再也没有给妈妈带礼物,没想到这对耳环在全家人中引起了强烈的反响,那种欢喜的情形至今仍令我的灵魂震颤。几乎每一个人都用一种惊羡的目光注视着它,妈妈抬起头十分亲切地看着我,尤其是妈妈那欣喜的神情,至今依然在我脑海里。我腼腆但掩饰不住欣喜的自豪。妈妈洗了脸,在镜字前,小心地将耳环带好,对着镜字照了又照。她略显臃肿的身体在阳光下展现出一种苍劲的蓬勃来。“它能给妈妈带来快乐和健康就好了。”这个念头在我内心陡然快乐地一闪而过。
于是,我暗暗筹划着下一次的礼物。接下去,我便对妈妈许诺带她到南方旅游。妈妈很少出差,许多地方都没去过,我准备让她到南京看看。
后来我终于没有机会这样做。就在我忙于自己孩子的时候,妈妈突然病倒了。记得最后一次和她说话是在那个夏天快要结束的时候,她对我说,她的病不要紧,只是浑身没劲,休息几天就会好的。她还劝慰我说,幸亏自己有这对耳环的护卫,这次感觉不是那么差呢,一点也不感觉疼痛。听这话,我心里放心了很多。
再后来,妈妈的身体越来越虚弱,去许多医院检查,终究未查出病因,那时我忽然明白,这个世界开始对我露出了最狰狞的一面,而我对此却无能为力。
灿烂的阳光,将永远属于别人的妈妈了,我的妈妈快要离开这个世界了……从那以后,我看见的就是躺在床上的妈妈了。
有一天,我一个人单独和妈妈在一起。我看着窗外和煦的阳光和奄奄一息的妈妈禁不住号啕大哭。一边是代表生命与朝气的阳光,一边是我生命垂危的妈妈,我真的受不了这种强烈的对比。要命的是这时候我想起了我那第二个承诺。为什么,为什么我这么没有感情,不把这第二个承诺早一点兑现呢?面对着这突如其来的沉痛与无奈,一时间我感觉整个精神都要垮了。就在这时,我想起了妈妈十几年如一日的关爱和她用白菜包的独特的饺子及很多很多的生活细节。我知道,这一切都将变成永远的怀念了。
生命有时好不堪一击啊。尽管我明白这些,但临到自己身上,还是觉得一切似乎都来得太快太猛。就在我悲痛欲绝地整理遗物的时候,我看见被妈妈细心收藏在抽屉里的那对金耳环。我近乎惊恐地瞪着它,怀疑它是某种凶兆。然而一道晶莹透亮的反光分明还映照着妈妈当日的笑脸,这让我一阵抽搐,泪水又不争气地流淌下来。一串串的,无法止住。我只得惘然不知所措地站在那儿……
可以想像,葬礼上我哭得歇斯底里。爸爸说,那天我送给妈妈金耳环时正好是她老人家的生日,所以她显得特别开心。她还悄悄地告诉爸爸说,女儿长这么大,终于懂事了,知道心疼自己的妈妈了。回家的时候,雨水不断地打在车窗玻璃上然后落下来……落下来,它们前赴后拥地如同我的眼泪。我想它们对我的灵魂是一种洗礼,让我心底里那遥远的失落在一瞬间凸现了出来。少不更事的我,此时才知道这世间有一种最神圣的感情叫做母爱。
这些年来,我时常想起妈妈,总是想起她那慈爱又关切的目光。常常会无端的流泪。在情感面前我总是那么脆弱。
时间难道真的能让人忘记一切吗?
一直以来我相信时间有神奇的药理作用,直到现在才开始对此产生了怀疑。事实上,失去至亲的那种痛楚,在岁月的永恒面前常常成为融化在生命里的某种隐痛,就像风湿性关节炎在阴雨天会突然发作一样。可我更愿意相信那是一种感受,一种领悟,关于生命的,关于妈妈的,关于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