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阅读之解

一开始我就被“阅读”两个字吸引住，特别是它跟海浪搭配一起，极富新意，不落俗套。同时让我感到疑惑，为什么是阅读？而不是看啊望啊观啊之类的词语。我特地去查了百科“阅读”的含义。如下：

阅读是运用语言文字来获取信息，认识世界，发展思维，并获得审美体验的活动。它是从视觉材料中获取信息的过程。视觉材料主要是文字和图片，也包括符号、公式、图表等。

从含义上来看，阅读是从视觉材料中获取信息的过程，海浪，显然是一种自然界有形之物，通过视觉可以获取信息。阅读海浪，这与本书目录提到的视觉经验是相符的。用阅读一词，就区别了一般地观看，不仅仅停留在观看的表面层次上，而是有更深层次的观看并引发思考之意。

2、帕洛马尔式的阅读

不能说他在观察，因为观察需要相应的性格、相应的心情、相应的外界条件。……但观察所需要的上述三个条件他全都不具备。

卡尔维诺如是说。在没有读到这句话之前，我还真没想过观察需要这三个条件：相应的性格、相应的心情、相应的外界条件。可是何为相应呢？颇令人费解。是相对应？性格还好说，到了一定年龄，基本形成自己的性格特点。而心情和外界条件，这里边包含一种不确定性，每次要观察，心情与外界条件估计都是难以把握，或者说只有等到观察结束后才能下判定。

即使卡尔维诺这样解释了，我还是偏执地认为帕洛马尔在观察。起码比起常人，帕洛马尔离观察更近。既然如此，那么就不说是观察，一开始就谈阅读，那就称“帕洛马尔式的阅读”吧。

帕洛马尔式的阅读，自带帕洛马尔的印记。他非常清醒，非常明确，非常精细，非常专注，观看着并思索着。

为了获得清晰的感觉，他为自己的每一个行为都预先确定好一个有限而明确的目标。

由此可见，帕洛马尔式的阅读，首先是有阅读前的设想和目的。其目的是为了获得清晰的感觉。什么是感觉？感觉，这是让我一读就羞愧而慌张的词，好像是我在行走江湖时弄丢的藏宝图，如今我又像是走在去寻找这份藏宝图的路上。总是不停地问：它去哪儿了？它在哪儿？很想弄清楚它什么时候会出现，我又怎么才不会把它弄丢。它出现的时候我怎样才能把握住它。卡尔维诺在另一篇文章《太阳之剑》直接说出“这就是感觉，你感觉处在也可能实际不处在这个似乎存在又可能不存在但事实上是存在的世界上。”说得很玄乎，读它的时候好像明白了，想要去阐述它似乎又说不清楚，真的有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感觉。可不管怎么说，感觉这东西，是为了明白我们自身。所以为了获得清晰的感觉，帕洛马尔的目标很明确，“为自己的每一个行为都预先确定好一个有限而明确的目标。”阅读海浪，他要看的是海浪的一个浪头，而不是整个海浪。但是海浪很难把一个浪头与它后面的浪头区分开来，也很难与它前面的浪头区分开来。所以他说“如果你对形成一个浪头的各种复杂因素以及同样复杂的各种伴生现象没有概念，那就无法观察到它。”

其次，帕洛马尔式的阅读是选择眼睛的位置。譬如他想将一个浪头及伴生现象尽览无遗，他的目光就集中在海水拍打海岸的动作上。为了搞清楚一个浪头，他又选择一个深入海水中的滩头作为自己的观察点。为了全部记录下某种频率重复出现的海浪的各种运动，帕洛马尔又将注视局限在自己前面十米海岸乘十米大海这么一块海面。“卡尔维诺的叙述从一开始就给了他的人物角色一个巨大的空间，信赖清晰的视野，给予眼睛行动的特权，测量，而不是眼睛的穿透。”（p46《在骄阳和新月之下：伊塔洛·卡尔维诺讲故事》）清晰的视野为获得视觉信息提供了更好的途径，同时排除了纷繁复杂事物的干扰。眼睛是心灵的窗户，给予眼睛行动的特权，也就沟通了心灵。

最后，帕洛马尔式的阅读是从始至终伴随着思索。卡尔维诺赋予了主人公丰富的心理活动，仅是为了看一个浪头，他总是必须考虑很多问题，并且像科学家那样精细。为了搞清楚一个浪头，必须考虑来自两侧、相互对抗的两股力量。为了要确定海浪活动的模式，必须考虑那与碎浪垂直，并且平行与海岸前行的长浪。这样思索的结果就是不断出现有新的问题，有新的探索，从而得出自己的结论。但帕洛马尔的结论却不像是结论，好像又引申出新的问题来，充满疑惑和不确定性。但经过这重重思索，帕洛马尔的认识得到了提升，并能从一个层面衍生到另一个更深层次的层面。就看一个浪头来说，他能把对一个海浪的认识推广到整个宇宙。

由此看来，帕洛马尔式的阅读，像是带着科学家的眼光和头脑来观看事物。毋庸置疑，整个过程他都非常清醒和专注。正因如此，注意力集中在哪个方面，就能使这个方面显得突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