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9月25日
早晨醒来,睁眼就看到透过高高的阁楼顶的玻璃方窗射下来的亮晃晃的光,豌豆在罗汉床上坐起来,迷糊了很久,才搞明白这里是上海。
昨天我们四外闲逛时,在路边小菜场买了三根产自崇明岛口感糯糯的玉米,只花了三块五。今天早上,我把玉米煮在锅里后,开始在二楼露台做瑜伽,伸展一下酸痛的身体。和两年前我们第一次来这里相比,或许是因为无心打理,阿涛在露台种的竹子稀疏枯黄了很多,只有几株月季还在怒放。
克莉丝汀面包屋一缕缕浓烈的烤面包香味缓缓而上,裹住我。楼下就是车水马龙的十字路口,经常听到叮玲玲清脆的摇铃声,那是走街串巷收废品的人不断摇动的铜铃声,清亮悦耳,这样的声响是深圳和南京的声音系统里没有的。
下午,我从阿涛无数佛教和《易经》方面的书堆里找出一本胡兰成的《今生今世》,微风轻拂,我坐在露台斑驳的光影里细细地看着。这本书让我看到了胡兰成飞扬的才气和低下的人品,我很吃惊他怎么可以在同一本书里深情款款地一个接一个写自己生命中经历的众多女人?
晚上,海涛做东,请我们一家人在一条不起眼的小街品尝据说是最地道的上海本帮菜。在那里,我见到了非常努力保持着当年风韵的晓影。席间,穿着粉色超短裙脸上铺着厚厚脂粉的晓影为我们倒茶之余又张罗着点菜,她满座生风言语热情,但我总觉得她的笑容全部浅浅地漂浮在脸上,眼睛里根本没有真正的笑意。
穿着浅米色中式对襟褂子的阿涛和穿着时尚粉色短裙的晓影隔着大大的圆桌对面而坐,阿涛一直在看手机,几乎没有正眼看一下晓影。晓影一面频繁倒茶,一面欢快地问着我们旅途的种种。谈话间,她神经质地每隔五分钟就掏出小镜子左右欣赏一下,拢一拢卷成棕黄色的头发。
晓影望子成龙,她和阿涛的独生子,如今上三年级的小可在繁重的作业之余还被晓影逼着上无数个提高个人修养和品位的培训班:网球、游泳、击剑、高尔夫球。
在上海黄浦江边最底层人家长大的晓影现在家财万贯了,她如今非常渴望从精神上培养出未来的贵族,但是她自己从头到尾都没有最起码的礼貌,我很震惊晓影对我一直没有任何称呼,不知道如今每天晚上住在他老公工作室里的我是不是也被她列为监控的目标?在席间每次提到我,她根本不看我,而是对着KEN不停地说“你老婆,你老婆”,当她第三次这样称呼我的时候,我火了,直视着她的眼睛,说:“晓影,我有名字,我姓朱,你可以叫我朱老师,或者朱姐。”
晓影一直努力营造的热烈气氛就像玻璃掉落地面裂成碎片,埋头看手机的阿涛终于抬起了眼睛,嗔怪地看了一眼晓影。她没想到我会如此回应她,脸上的笑容凝固了,不知如何下台,过了几秒钟,她假假地笑了一声,说:“好的好的,朱老师。”
因为这个傲慢无礼又虚伪自大的女人,这顿饭我吃得很不痛快,我几乎不记得一道道或热或凉的本帮菜到底是什么味道。吃完饭,我们没有让阿涛开车送,坚持从华山路走回愚园路我们住的地方。
路过定西路,灯红酒绿,人声哗然,整个一条街遍布琳琅满目来自全国各地的风味餐馆,灯光、声响,香味混合编织在一起,仿佛五彩缤纷梦幻的组合。晓影带给我的不愉快一扫而光,我的心情一下子好起来,和KEN拉着脚力越来越好的豌豆兴致勃勃地走着,看着,一个陌生城市处处不经意呈现的美好让我们兴奋。
走路回到住处已经是九点半,白天总是不睡觉的豌豆在十点终于在罗汉床上睡着了,我抱了两个大靠枕,和KEN在大露台的长椅上躺着聊天,脚下的愚园路依然喧闹不休,一辆辆渣土车轰然而过。今天白天很热,我们又走了很远的路,此刻,我有些迷糊欲睡了。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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